“不是。”
“是的。”
兄弟俩口径不一致,彼此瞪视,用眼神指责对方为何不按自己的意思说。
周窈不着痕迹地打量兄弟二人,穿着粗布衣裳,一个偏壮,一个斯文,面貌都还算干净。偏壮的那个手里还抡着锤子,像是绿林草莽,不似坏人,但给人的感觉也说不上多好。
“那你们,到底是,或不是?”周窈看出他们对周谡有所忌惮,更不怕了,放心地问。
兄弟俩不说话了,不太一样的长相,同样为难的表情,直瞅着一语不发的男人。
是,或不是,这位说了算。
“他们找错人了。”周谡简短一句回了,拥着周窈就往马车那边走,继续赶路。
常顺抬脚想追过去,被弟弟拽住,压着声道:“你就不要添乱了,二当家已经不高兴了。”
“不高兴,我也得说啊,不然要出大事的。”
“要说,也不急在这一时,你能不能把你这急脾气收收,不然我看你先出事是真。”
“嘿,臭小子,有你这么跟哥哥讲话的,真以为爹娘不在了,我就不舍得收拾你了。”
“你动一下试试,过些日,爹娘的忌日,我到坟前”
“行行行,就你厉害,你能耐了......”
话一跑偏,成了兄弟抬杠,不自觉地那声儿就大了。
周窈走远了,依然能听见,不禁莞尔。
“夫君,没想到在荒郊野外,也能碰到如此有趣的人。”
周谡不语,心想,你若进了山,往里走,怕会遇到更多,那就不是有趣,是烦人了。
“夫君,再走一阵就快要到遇见大白的那片山林了,我想去看看它和小白。”
周谡牵着马,转头看着后面的货物,再看看一旁驴背上的媳妇,颇为无奈道:“那片林子太密,这车马带不上去,只能搁山脚。”
周窈一听也是,以后有空,还能再来寻大虎,可货若没了,就很难找回了。
然而这白虎亦是有灵性的兽,就在夫妻二人路过那一带山脚时,它竟叼着毛茸茸的小虎崽跑了下来。
察觉到猛兽下山,奔雷和踏雪变得焦躁起来,脚蹄子不停瞪着地面。
周谡动作迅速地把周窈从驴背上拦腰抱下来,驴叫了一声,转瞬跑没了影。
“踏雪,快回来,外面危险。”周窈急唤。
“它知道路,兴许回自己家了,”周谡却一脸无事,指了某处道,“你看谁来了?”
周窈循着男人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转而喜道:“大白,小白!”
大虎隔着些距离,没有再靠近,周窈抬脚跑过去。
小崽子虎头虎脑,被大虎叼着好像不太舒服,扭着白胖胖的身子直哼哼,甚是可爱。
周窈看了,爱得不行,手指轻触小崽子脑门上的王:“才几天不见,你都长这么大只了。”
第21章.期待羞不羞,羞不羞
御花园内。
太后独坐高台上,俯视着园内的亭台楼阁,琼楼玉宇,这世间所有人穷其一生追逐的东西,皆在自己脚下。
然而她为何仍是不快乐。高处虽美,却也不胜寒。
“太后娘娘好兴致,这般燥热的天,也有心情出来赏景。”
身后突然响起的男子声音,太后心一颤,转过头,看到来人,面沉如水。
“你好大的胆子,未经通传,竟敢私闯。”
信阳侯握着手里的宫牌把玩,也让太后看清:“臣有要事与太后商议,太后却不愿见臣,臣唯有自己来寻了。”
太后看那牌子,暗恼皇帝糊涂,怎就这般信任此人,宫牌随意就赐了。
“你一个外臣,当以辅佐皇帝为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太后已经有了悔意,更不愿见这人。
“太后这般逃避可不行,赝品,到底是假的,又岂能当真,可臣看太后,好像一点也不急。”信阳侯说这话时,一双犀利的眸更是直盯着太后,丝毫没有犯上的自觉。
太后更是被男人的无礼激怒:“你怎知我不急,若是不急,早就将桂公公召回来了。”
事关社稷安稳,大张旗鼓地寻是不可能的,一处处地,小范围地搜找,又极费时间。
信阳侯笑了笑,拱手道:“臣也是关心则乱,若有怠慢,望太后饶恕。”
见太后冷冷一哼,不愿搭理自己,信阳侯又道:“却不知桂公公如今人在何处,找得如何,若有了线索,我这边也好派人去接应。”
“哀家自会派人接应,不劳信阳侯费心了。”太后已有了警觉,再不肯轻易与信阳侯谋事,也不肯泄露半分。
信阳侯心头冷笑,面上却愈发恭敬起来:“龙脉不得混淆,太后还当多催催,若有信了,尽早接驾回宫,我这边也好准备。”
“你要做何准备?”太后心头发紧。
信阳侯轻轻一笑:“自然是让不该存在的,彻底消失。”
闻言,太后脸色微变,维持着镇定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兹事体大,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那么太后的打算呢?难不成留下,真主回来了,太后又要如何交代?还有小殿下,又当如何?”
信阳侯言语咄咄,太后面色亦是分外难堪。
“人还没寻着,等寻找了,再议。”
说罢,太后喊来宫人,送信阳侯出去。
到了楼下,信阳侯蓦地转身,仰面望着高台之上,刺目的日光有些炫眼,但笼罩上心头的疑虑更重,使得他无暇顾及。
离开了御花园,信阳侯又去了趟御书房,皇帝在皇后宫里逗弄小皇子,姗姗来迟。
进到房内,就见信阳侯坐在御桌边,手持朱笔批阅奏折,皇帝却未有丝毫不悦,面上反倒带了一抹笑。
“劳侯爷费神了。”
信阳侯批完折子往桌上一扔,面色严肃道:“再过不久,各地要员进京朝贺,皇上不可懈怠,若有纰漏,臣也未必回回都能及时赶到,给皇上善后。”
“侯爷说的是,朕今后注意,绝不再偷懒了。”
秀水镇。
见到女儿女婿平安回来,周父着实松了口气,尚需针灸服药的病腿,也不觉得有多疼了。
反倒是周窈看了周父肿胀发紫的小腿,心疼得不行。
“往后若有危险,爹避开些,不然我还要自保,又要担心爹,只会更手忙脚乱。”
周窈这么说,也是知道周父的脾气,不说狠点,下回他还是会冲上来,可他这腿,实在禁不起折腾了。
镇上的大夫都道,再来一回,这腿真要废了。
想到这,周窈心头酸酸,眼泪就似断了线的珠子,不要钱地往下落。
周窕一旁看着,也是稀奇。自打她记事来,大姐就是一个特别厉害的人物,别看外表柔弱,但内心无比坚强,除了想到走丢的娘,大姐不时掉掉眼泪,平时很少哭的。
周父只觉自己窝囊,护不了子女,反而还要拖累他们,别过脸,对着墙那面,闷声不吭。
周谡拿帕子给媳妇抹泪,替她说道:“爹莫怪窈窈,这一回,窈窈受了不少罪,心里也苦。”
听到这话,周父心里更苦。是他没用,丢了媳妇,又保护不了女儿,若非父亲遗言,誓要护住祖传之物,他这条命,没了就没了,自己解脱,也不拖累子女。
一家子得以团聚,却不见喜色,整个屋子愁云惨淡的。周窕看看这,看看那,只觉憋闷,脚一剁,跑出了屋。
“我去寻阿卓,大姐才回,他就又不晓得野哪去了。”
此时的周卓不是不想回家,而是在路上被人缠住了。
缠住他要他带路的是个白胡子大爷。这大爷虽蓄着白须,声音却细细尖尖,微驼着背,说话时看人的眼神,也是奇奇怪怪。
“大爷,我是真没空,家里再不见我回去,又要出来寻了。您要不问问别人,或者在这等着,等我得闲了,再过来。”
周卓一半真一半假,只想把老人家哄住了,他好脱身。
“那你告诉我,哪里能住宿,老朽就不麻烦小兄弟了。”
周卓指了个方向:“往那条路直走,再左拐,有个酒家,可住宿。”
桂喜笑呵呵道:“谢谢小兄弟了。”
头一回被人谢,周卓飘飘然,手一摆:“不客气,应该的。”
刚跨进家门,周卓就和迎面跑来的周窕险些撞上,双脚一转,往旁边闪身,直嚷嚷:“二妞,你毛毛躁躁的性子就不能改改,莫说再过两年三年,便是过十年,你也未必嫁得出去。”
“臭小子,说什么呢?就你这不着调的泼皮性子,我娃娃都生了,你也未必能娶上媳妇。”
周卓一听,立马手往脸上一拉:“羞不羞,羞不羞,大姐都还没生娃娃,你就惦记上了。”
“二狗蛋子,你又皮痒了是不是?”周窕拿起了角落里的笤帚,准备关门,打狗,哦不,训弟。
“唉唉,君子动嘴不动手啊!”
“我是女子,不是君子,动的就是你这等小人。”
眼看着院子里又要鸡飞狗跳一阵闹腾,周谡从屋里走出来,声音不高不低,却酝着不怒而威的气势。
“你们的姐姐在休息,爹也歇着在,不可吵到他们。”
姐弟俩都有些忌惮这个越来越严厉的姐夫,面孔稍微板起,他们就心慌慌。
俩小老实了,周谡便给他们安排任务,先是对周卓道:“你把家里的牲畜都喂了,圈舍打扫干净,用水多冲冲。”
也不知怎地,回来后,周窈对气味愈发敏感,刚开窗,后院的味道飘进屋,差点就吐了。
周谡盯着周卓过去,转而又吩咐周窕:“你去请下赵大夫,就说家里有人不舒服,麻烦他过来看看。”
“大姐哪里不舒服?”周窕紧张地问。
“去请就是了。”
周谡心里也是没底,既期待,又不敢太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