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节眼前一黑。
这孙家老外婆死的也太不是时候了,怎么周小贺刚走她就死了!这……人都进宫了,还怎么要嫁妆!
老太婆但凡早死几日也好啊!
那仆妇又把叶氏的盘算说了:“孙家族里报丧,来的是生面孔,想来是个旁支,也不认得大姑娘的,让二姑娘顶了她领了嫁妆就好。”
周节眼睛一亮,对啊,不认得脸就好。
她们也落了霉头才来这住下,也没几天,村庄里的人都不认得她们!也没人点破这事儿。
她这边打定了注意,便从厨房领了周甜往堂间去了。
叶氏正坐着同一个年轻人说话。那人约莫二十多岁的样子,穿着青色的衣袍,是个顶俊的年轻人。
他身后还有个白衣青年,也很俊。
“回来晚了,不知有贵客到了。”周节摆上热络的笑容,领着周甜出现在狭小的堂间。
那年轻人微微欠身致意,神色得体而有些疏离。
叶氏老谋深算,便指着年轻人对周甜道:“小贺,快见过你舅舅,给舅舅请安。”
周甜很上道,舅舅甜甜的叫了一声:“舅舅。”并且还跪下去请安。
年轻人没料到这孩子还要下跪,嗖的一声到了近前将她扶住:“不必如此,你是大姓宗氏,不可跪我。”
他得体的俊脸上露出些温和,从袖中取出一枝白色珠花别再她发上:“你祖母于上月初四夜间过世,老人家走得安详,不必过分悲伤。”
周甜点头:“我知晓了。”
年轻人报丧完毕,便站起身来:“甚好,我话已带到,还有他务,告辞。”
他大步走了走到门口,似想起来什么又回头了。
“还有何事?”周节努力微笑着问。
年轻人命人捧了一封单子:“还要表姑娘签个名字。”
“啊!”周甜惊了。
叶氏横了她一眼,示意她别多嘴,自己笑了笑道:“应当的,我们收了东西自然是要点个单子给亲家。”
年轻人皱了皱眉头,两家已经断了亲,这老太太一口一个亲家,平白叫人不舒服,他轻轻摇头:“孙家给外孙的东西,自然是不要写单子的。是在下请表姑娘开箱查验,签字为证,在下好回去交代。”
叶老太点了点头:“应当的应当的。老太婆我来写。”
她巴不得这年轻人早点走,怕生事端,答应的十分爽快。
年轻人眉头一皱,把纸笔送向周甜:“是要表姑娘写。”
周甜:“!!我写?”
她不认得字啊她!
她委屈巴巴的看着年轻人,伸手去扯他手:“大哥哥,不写可不可以?”
她虽然才十一岁,但已经涂了脂粉,又身量高,方才还叫舅舅,张口又叫哥哥,年轻人觉得有些不大妥当,眉头皱的更深,他抽回手:“孙氏族里说了,要亲手将东西送到姑娘的手上。姑娘写了名姓,在下才不算失信于人。”
周甜:“……”
她开箱看了那丰厚的嫁妆,面露喜色,然而拿着笔,又要哭了,她这两年到了周家过日子,叶老夫人倒是有教她认字,但是她根本不想学,脑子又笨得狠……
“周小”两个字是认得,可是“贺”字比划繁多,不好写。
她求助的看着叶老夫人。
叶老夫人尴尬的冲年轻人道:“孩子字写得不好,羞于见人。”
年轻人看周甜急的眼睛都红了,道:“无妨。”
周甜只好鬼画符一样写了个“周小贺”三个字。
周甜见着那字,心知“贺”字肯定错了笔了,觉得没脸见人,便干脆用大拇指沾了墨汁,在上头按了个手印:“这样就简单多了!妇人认那么多字做什么,会画押也是一样的。”
年轻人本想安慰几句“字多练练便好了”,看了看她,又把话吞了下去。
冲叶老太说了一句“告辞”,然后带着随从飞一般奔了出去。
到了村口一个茶棚才坐下。
白衣少年一拍大腿:“孙二郎这个狗东西,还说他表妹端庄典雅,知书达理,忽悠你娶她!幸好你没答应!”
年轻人咳了一声:“此事不必再提了……”
他其实并不是江南孙家的子弟,而是南郡太守帐下中郎将青云信。
青云信是跟孙家的二郎有点交情,正好他要上京城,孙家如今败落了,也请不起大镖局护送几大箱子的嫁妆,他一行有四个人,功夫都不错,孙二便托他报丧。
临走的时候,孙二心思一起,想到自己那表妹在周家日子艰难,也没个照应的人,青云信往京城奔前程,他没家没业的,也没个父母。
就想着干脆把表妹跟青云信凑一对得了!
青云信比那传说中的周小贺足足大了十三岁,自然是没有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