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绰又笑了:“可惜时太太不用找工作,不然一定个很高分的自我介绍。”
气呼呼乜了他一眼,顾倚风忿忿道:“那我如果去时氏面试,时总能给我多少薪资?”
“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
说完,他单膝蹲下身,眸光停在照面上,准确来说,是那双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眼睛。
下午三点的太阳勉强充足,光线斜斜落下,令原本黑如墨的发丝平白镀上一层金色。很耀眼,也很漂亮。
“我有必要向您纠正一点,我们不仅仅是法律上的婚姻关系,无论任何情况下,她都会是我的唯一选择。”
“小时候,您总是说我对一切都太冷淡,没什么人情味,还说我就是那颗被上帝咬过一口的苹果,虽然看着诱人,却也不完整。”
“但现在,我知道我的感情所在,我喜欢她。”
时绰语速不快,眼神里的颜色依旧淡漠。
可哪怕只能看到他的后背,顾倚风也知道,这一刻时绰的表情,一定要命的吸引人。
他总是这样,越是自然流露的认真,却让她觉得自己就是片卷入漩涡的树叶。不再拥有反抗的力气,也知道任何反抗都没了意义。
她对他的过去充满好奇,之前只听过只言片语,只能通过那些碎片化的描述拼写。
知道时绰的童年一直被亲二叔压制着,直到连时泽那种货色都背地里阴阳怪气说他是个没感情的怪物,也知道他一步步走向权力中心,有着令人闻风丧胆的钢铁手段。
可拼拼图总得有张参考图,她没有。
他一直没有交给她。
忽得,一阵风吹过来,还意外地带走了一片花瓣。
娇气的粉色被托在半空中,也没法子反抗。
从墓园出来的路上,她主动去拉他的手,认真说:“你之前说不希望我瞒着你任何事,那现在,你可以也不要让我做局外人吗?”
时绰看着他,凤眸隐在镜片的后面,边缘还映出丁点儿斑驳。
他眼神深邃,眸光一点点地聚起。
仿佛得到了鼓动,顾倚风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告诉我,好吗?”
话音刚落,她的手便被反握,力道不小,男人声音喑哑,挣扎着开口。
“好。”
冬天的白天很短暂,月亮提前换班,夜幕逐渐成为主角。
哪怕说的是自己的故事,时绰依旧没什么表情。
平静,寡淡,连语气助词听起来都没有起伏。
好像,真的只是在说一些童话故事。
不过,是一连串的□□。
与大部分继承人的开场一样,时绰的父母,是联姻结婚。
虽然是时家的长子,可却因为性格过于死气沉沉和呆板,时绰父亲从来没有被时崇景当做继承人看待,后者更欣赏小儿子,连选择结婚对象这一点上也彰显了足够的偏心。
只是他没想到,原本约定好要与小儿子结婚的谢家千金突然反悔,并且找上了自己的大儿子。
先斩后奏的做法令两家都很为难,为了不让负面舆论传开,新郎换了人。
其实谢佳茵根本就不喜欢这个所谓的时家长子,她只是不想像个物品一样被家族交易,但她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就只能兵行险招。
在毫无润色的婚姻关系中,时绰出生了。
时绰没有继承谢佳茵的热情与活泼,他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幼儿园时,别的小朋友喜欢围在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只是他冷眼旁观,老师过来劝他融入集体,他觉得没有意义,然后离得更远。
这些情况,幼儿园的老师经常和谢佳茵反应,她也很苦恼,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要开朗,要交很多好朋友,要做被很多人喜欢的小朋友。
时绰当时依旧觉得很烦。
他不喜欢那种环境,他不想做所谓地被“很多人喜欢”,他觉得没有意义。
而这些种种,时绰的父亲从未在场。
他只顾着用自己匮乏的才能跟弟弟较劲,想让父亲认识到自己也很优秀。
后来,他上了小学。
再后来,唯一想要改变他、让他不成为另类的谢佳茵自杀了。
跳楼自杀。
原因不详。
据说,血溅了很远很远。
从那天起,再也没有人会拉着他的手,再也没有人每天都会告诉他要注意的过敏源,再也没有人每天在他房间摆上一支新鲜的花。
也再也没有人告诉他,“得多笑笑”了。
但,她依然给唯一的牵挂留了封遗书。
整张纸只落了一百多个字,时绰看了很多遍,也数了很多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