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有些破旧的外套,两鬓苍苍见白,一双生了冻疮的手扶在门边,正小心翼翼地朝展厅里面看。
在金碧辉煌的船舱内,他整个人显得很局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时绰觉得对方在看自己。
他不是多热络的性格,自然也没有主动上前打招呼的意思,刚想转身去下一个展厅,刚刚报价的工作人员却一脸为难地走过来。
他眉心微蹙:“还有什么事吗?”
随着话音一落,男人的神色中散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清冷若雪松。
下意识后退半步,工作人员心底生出几分难以自控的怯意。
他紧张道:“是这样的先生,您刚刚买下的《刺玫》的作者想跟你见一面,您看方便吗?”
下意识的,时绰望向还站在原地的老人,问:“是那位老先生吗?”
工作人员忙不迭点头:“是的是的,他得知自己的画被买下,想来感谢您。”
“感谢就不必了,我更想跟他聊一些别的东西。”他淡淡道。
接到转达后,老人兴冲冲地走过来,原本想看男主握手表达谢意,可低头看了眼自己指甲缝里的五颜六色,还是悻悻地收回去了。
他眼神真挚,还闪着泪光。
简单的自我介绍后,时绰得知老先生是为了病重的妻子才卖画的,这幅画是他晚年费尽心血的作品,原本想挂在家里,可没想到爱人却突遭变故。
老先生又问起他买画的缘由,他莞尔,清冽的口吻中多了分难以察觉的柔和:“画里的人,很像我太太,我想买来送给她。”
老先生眼前一亮,淳朴得像极了先前那个小女孩。
他有些激动:“如果你们不嫌弃,我可以帮你太太画一副画。”
“不要钱。”
视线顿在老人遍布风霜却依旧纯粹的眼睛上,时绰想了想,才道:“我想给她一个惊喜,照片可以吗?”
老人忙不迭点头:“当然可以。”
几分钟后,老人和时绰交换了联系方式,他全然不知这位的身份尊贵,只把他当成一个心怀善意且婚姻幸福的年轻人。
可时绰没想到,没一会儿,自己竟然又被缠上了。
是个眼神轻佻,醉醺醺的年轻女生。
心底的烦闷被勾出来,他强忍住不悦,刚想说什么,眸光却突然定格在走廊另一边,那道在朝自己走过来的熟悉倩影。
前一刻冷峻肃穆被冲淡,随着那条黑色连衣裙越来越近,他的唇边多了丁点儿弧度。
而年轻女生以为那个笑是给自己的,表情更加肆无忌惮:“问你呢,跟我玩几天怎么样?”
“你也配让他跟你玩?”
顾倚风走近,比之先前,手里多了枝掩在黑色包装纸和细长丝带里的弗洛伊德玫瑰。
她冷哼一声:“白雯雯,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的。”
听到自己的名字,白雯雯明显一滞,看清来者,眼底的醉意立刻散开五六分,声音也跟着变尖:“顾倚风?你怎么在这里!”
顾倚风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当扫过那颗成色一般的宝石项链时,也只舍得停留半秒。
随即漫不经心地撩了把头发,佯装不经意地露出手腕上的钻石手链。
是之前时绰送给她的,上面镶嵌的蓝宝石为拍卖品,价格高达千万美金。
白家家底虽然不如顾家,但白雯雯也算是沪圈小有名气的名媛,自然也看出来了,脸黑的像煤炭一样。
想起之前听到的消息,她强装镇定:“顾倚风,听说你结婚了?结婚了还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勾男人,你玩的也挺花,怎么,结婚对象太老了,满足不了你?”
一字一句地听完这些明嘲明讽,顾倚风压住嘴角的弧度。
也不着急反驳,她慢条斯理地搂住身旁人的手臂,另一只手则是以一个十分暧昧的姿势在男人锁骨附近画圈。
语调也是难得一见的勾人心弦:“时先生,这位白小姐说你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呢?”
时先生?!!
白雯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被较劲多年地的死对头依偎着的男人。
那张脸太过出众,饶是娱乐圈的一线顶流也不遑多让,尤其是男人通身的气质,简直就是对小说中高岭之花一词最完美的诠释。
她记得这个姓氏,京市名流之首便是姓时。
而且,还是顾倚风的结婚对象。
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原本铁青的脸色也变得苍白,白雯雯的下唇被咬的没了血色。
耳畔再度传来熟悉的声音,满是耀武扬威的调调:“白小姐,我记得你刚刚想让我丈夫陪你玩几天?”
“哎呀,我没听错吧,堂堂白家大小姐,居然对有妇之夫有歪心思,啧啧,这要是让你母亲知道了,你的好日子也没了吧?”
“顾倚风你胡说什么!”
白雯雯急了,粉拳握得紧实:“我怎么知道他是你丈夫,而且刚刚我都喝醉了!”
“那现在,你知道了吗。”
笑意被敛去,玫瑰收起脆弱,锋利的刺围绕在身侧,原本亮晶晶的狐狸眼布满寒气,胜似腊月里屋檐下的冰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