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有传统,每到这一天一家人就得坐下来吃顿饭,应个“继往开来”的寓意。
但与除夕夜不同的是,小辈们不需要一板一眼地守岁,放下筷子后依旧是各玩各的。
吃过晚饭,顾倚风挑了串车钥匙丢过去,神秘兮兮道:“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说完,她先换好鞋去车库,时绰落后她两步,指尖刚碰到门扉,身后便传来声音。
“时绰,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京市?”
是顾父肖正楼。
与常见的家庭成员结构不同,肖正搂是倒插门,也就是老话里说的“赘婿”。
与空有皮囊和一张嘴的凤凰男不同,肖正楼是真的为了爱情。
当年,肖正楼白手起家自主创业,没几年便在圈子里小有名气,意外认识了顾母顾芸,便一发不可收拾陷入爱河,不惜用全部家底当“嫁妆”也要跟后者喜结连理。
而顾芸虽然是顾家的大小姐,但因为是独生女,养成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贵,也没有继承家业的野心和能力。
可以说,这些年顾市如日中天,除了顾如海这个董事长之外,一直都是肖正楼在操持。
甚至外界还有人说,但凡肖正楼有个什么歪心思,顾氏的股票得跌一大半。
但可惜,这个热闹二十多年过去也没被看到。
时绰对这位岳父很尊敬,道:“机票还没定,我听她的。”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肖正楼摆摆手放人,不再说什么。
到了车库,他才发现那串车钥匙对应的是一辆很威风的吉普。
顾倚风似乎并不意外,攥着米白色的围巾让他赶紧开车门。
“我们去哪里儿?”他问。
点开某地图app,顾倚风把调好的导航给他看,指着上面的目的地,眼睛亮晶晶的:“九点多开始会有烟花,从这个地方看视野最好。”
简单看了下路线,时绰颔首:“好。”
顾倚风给出的地址在魔都的市郊,是片开发度不高的小山头。
因为近年登山团建盛行,原本荒草丛生的青石板山路也被一次又一次的修葺,哪怕是夜晚上山也一路直通。
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顾倚风准确无误地找到了每年都会来地方。
看到之前留下的标记,她兴冲冲地扭头,看向一直护在自己身侧的男人:“我们到的还挺早,看烟花还得等十五分钟。”
说着,她在一块形状不规则的大石头上坐下,又用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时绰没着急落座,而是先冲四处的环境扫了圈,这才不疾不徐道:“你对这儿,很熟?”
“每年都会来这儿看烟花,好像从六七岁就开始了。”
她是魔都人,方言里没有儿化音这个特色。
应是在京市待了太多年,才让她原本的语调染上一层独有的意味,二者融合得相得益彰,柔美的强调中,混着些许接地气的烟火气。
不自觉的,他喉间散出一声气音。
很短,很低。
但的确是在笑。
顾倚风也听出来了,耳根一热,囫囵吞枣道:“笑什么笑,平时也没见你这么笑!”
“我平时对你笑得少?”时绰反问,眼神里多了几分慵懒的矜雅,像是餍足的布偶猫。
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顾倚风转移话题:“这里可是只有像我这种本地人才知道的秘密场所,能带你来你就偷着乐吧!”
时绰忍俊不禁,在她身旁落座:“小顾女士说的对,这是我的荣幸。”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窄很窄,只能放下一只手。
出门前她习惯性地在衣服上喷了几下香水,前调温雅,中调猛烈,后调又舒缓,像是一位令人难以忘怀的顶尖舞者。
不需要多费力,时绰就能嗅到来自她领口、袖口处的甜香。
香气萦绕在他鼻尖久久不散,周遭是泥土混着枯叶的自然气息,几番融合后,他的眼神也变得不再清明。
“你……”
他想说什么,可刚扭过头,未出口的话就堵在嘴边。
顾倚风抬头,掌心的手机散着青白色的光,将她的五官轮廓照得清晰,在厚重的夜色中别有一番美感。
眼尾上挑,唇瓣殷红。
像是一位来自欧洲中世纪的女吸血鬼。
优雅,妩而不自知。
她歪头:“嗯?什么?”
时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以一种镜像的方式提醒她:“这里,受伤了。”
顾倚风一愣,连忙摸过去,可伤口实在太细,皮肤的触感让她察觉不到什么,只好又调出来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充当镜子。
天色太暗,他们的身边只有年迈枯槁的树干,连月色都吝啬地藏在云里,窥不见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