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小时候发烧的记忆在脑海回溯着,像漆黑的潮水向他涌来。
那是一次记忆尤新的痛苦。
起初只是普通的发烧,他因为太难受不知如何表达,也害怕自己被打骂,只能缩在房间的墙角里瑟瑟发抖,想着或许过一会儿就好了。
女人开着免提在客厅打电话,跟电话那头的男人要钱,男人不肯给,女人歇斯底里地吼叫着,手机砸在了地板上,通话声停止了。
门缝传来的一丝丝光亮,若秋想要口水喝,耳里猛然传来女人的哭泣声,他又忍了下来。
那次发烧来势汹涌,温度越烧越高,直到后来他惊厥了,意识接近断片,那个女人才把他倒提着去了医院。
女人就像扔一袋垃圾,把他扔到急诊室地面。
冰凉的地面贴着脸颊,手脚因为惊厥而抽搐,他想要站起来,努力了几次,连手指都没法动弹一下。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经躺在病床上挂点滴了。
急诊的医生在床边跟那个女人争执,质问她为什么现在才送医院,是不是虐待儿童,还说要报警。
女人突然就发狂了,掀开被子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嚎叫着。
“我是他的妈!他要生要死都只能随我!你们要是报警,我现在就掐死他!”
几个医生扑上来抓着她的手臂,将她扯离输液室,这场危机才算是暂时结束。
后来换瓶的时候,陆续有一些护士过来,说了一些安慰的话。
再后来,警察真的来了,想要问话。
但他已经没了情绪的变化,悲喜飘忽在了灵魂之外,连求救的话都说不出,只能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望着。
从医院回家退了烧,他受到了从未有过接近致命的毒打,女人打累了,就一次次把烟头按在自己身上,他从头到尾都没吭一声。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自己那时的情感已经剥离了,那是人在遇到极大痛苦时候才会发生的症状。
再后来他才明白,自己已经永远没法从这些记忆的泥沼中挣脱出来了。
只要出现一点和过去有类似的情景,那些记忆就会反扑撕咬着他,把他拉扯回那个灰黑的童年。
离去的护士回到了护士站。
经过他的时候,若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于鹰还好吗?”
“没事,可能是劳累过度,打针了水也挂上了,等下退烧就好了。”护士在他面前蹲了下来,说着教科书般安抚情绪的话,“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现在人难受吗?”
若秋摇了摇头。
护士又说:“来,我送你回病房。”
若秋点点头,花了好大力气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不敢告诉护士自己的情绪游走在崩溃边缘,好在护士也没发现,把他送回病房后,确认了一下于鹰挂着的点滴,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