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蓼守在水如镜身边,单手支着头,狐狸眼闭着,气息平稳,似乎是睡着了。
理应比她睡得更熟的伤患水如镜,却在这个时候缓缓坐了起来。
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也仍然看不到丝毫血色。
视线落在睡着的红蓼身上,他的手缓缓伸出去,停留在她颈前,呈抓握状,头微微偏了偏,似乎在丈量她脖颈的尺寸。
片刻之后,他额头出了很多汗,口型无声地念着“不可以”,克制地缓缓收回了手。
他从床榻上下去,身上的伤因红蓼的丹药和悉心照料终于止了血。
他摇摇晃晃地站直,一步步走到红蓼面前,额头青筋直跳。
水如镜几次尝试朝红蓼伸出手,表情痛苦挣扎,最终都没能成功碰到她。
殿门处设了结界,不是红蓼的,是他留下的。
他好了吗?可以用灵力了吗?没有答案。
他喘息了一下,一手撑住床榻,再一次尝试触碰她,这次终于快要碰到了,殿门却忽然被炸开,他顷刻间放下手,无力地护在红蓼面前。
红蓼猛地睁开眼,一眼就看到挡在身前呈保护姿势的水如镜。
他前面是殿门被炸开的碎块,还有烟尘中挺拔而立的云步虚。
“……”红蓼起身,“你回来了。”
云步虚颔首,目光落在水如镜身上,寸步不移。
红蓼也跟着看过去,在水如镜胸口处看到一块殿门的碎石,尖端深深刺入他胸口的位置,是替她挡住的。
但其实她根本不需要,她没受伤,有护体罡气在,这碎石不会把她怎么样。
可他保护了她是事实。
红蓼站着没动,按理说这个时候该去扶住他的,可她没有,就只是看着,不管目光多复杂,都没有任何其他动作。
眼瞧着云步虚瞬息就能到眼前,水如镜忽然抬起头来:“夫人不看看我吗?”
红蓼没说话。
“我为你如此,你连扶我一下都不肯吗?”水如镜仰望她,像看着最珍爱的宝物,“是因为我对你表明心迹,你觉得被冒犯了吗?”
红蓼还是不说话,就只是看着他。
水如镜逐渐笑起来,笑容有些扭曲,在红蓼眨眼的间隙,他敏捷地绕到她身后,以一把小却力量阴寒至极,充斥着地之主血脉之气的匕首抵住她的心脏。
红蓼身子僵硬了一瞬,缓缓放松下来。
她并不意外会发生这种事。
方才她根本就没睡着,水如镜几次试图触碰她,掐她脖子,她都知道。
心口被阴寒之气侵袭,红蓼望向云步虚,两人交换眼神,都很平静。
“这般凉薄之人,便是你哪怕神府碎裂被人操控也不愿伤害之人吗?”
水如镜……又或者说束云壑,他再次开口的时候,音调有了明显的变化。
“她和天之主是一种人。物以类聚啊水如镜,你喜欢上这样的人,我真是要可怜你啊。”
耳边喋喋不休的言论实在烦人,红蓼试着动了动,束云壑立刻将匕首刺进来了一些,不是很疼,但特别冷。
“别乱动,小狐狸。”束云壑悠悠道,“乱动的话,你这具身子可就归地之主所有了。”
他望向云步虚:“她不认识这是什么法器,圣主大人总该知道吧?”
云步虚当然知道。
他也没想到束云壑手里会有地之主的法器。
那东西一旦完全刺入谁的心脏,对方就会无条件臣服于地之主,无论她之前意志多么坚强也没用。
云步虚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你觉得自己跑得掉?”
束云壑笑了一下:“之前不确定,但现在答案不是明摆着吗?”
人人都觉得他怕死,觉得他会守在魔界龟缩着不敢出来,云步虚离开之前在外面和这狐妖说话,这狐妖不也那么以为他吗?
那他就给他们来个惊喜。
“很意外我会在这里吧?”束云壑对着红蓼,“这两日相处下来,我其实不太明白水如镜这种人怎么会喜欢你。你和天之主有什么分别呢?他为了你,哪怕神魂只剩下火苗一般,也在努力与我抗争。真可怜啊,抗争的结果就是看见你对他的生死如此漠不关心。”
他嘲笑着:“他满身是血,躯体被我千刀万剐倒在云步虚面前,你竟然问都不问云步虚,丝毫不怪罪他,我都有些可怜水如镜了。”
束云壑羡慕嫉妒了水如镜一辈子。
从来只要有水如镜在,他就只能做老二。
他夺取了地之主的血脉,才算是终于站在了他头上。
可他有了更大的敌人,这个敌人令他不敢造次,不敢离开魔界,也就很少与水如镜直面对上,完全享受不到掌控对方踩着对方的乐趣。
水如镜会跟着羽落那个半魔来到魔界,简直是为寻不到生路的他开了一扇门。
他是如何折磨水如镜的,不说在场的人也可以想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