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只有冻死的人,没听说过还有人心结冰了却还活着的。林氏以自己没什么见识的脑袋想了想,只觉得怕是自家老爷生病了吧?
“你没事吧?”林氏往金士力旁边坐下,隔着张如意云纹茶几,探头暗暗观察自家男人的情形。
不会是公务太繁累,出了癔症吧?
果然不愧是一张床上睡了二十多年的老夫老妻,金士力一斜眼就知道林氏心里想什么,痛心疾首地将茶杯一放“你就不想我好!你老爷我好着呢!”
“哎呀我这不是头发长嘛!”林氏掩唇娇嗔,虽说已过四十,风韵犹存。
金士力叹口气“不是你见识短,就连我也是第一次听说!田家那大公子,同啸儿一般年纪,我今天见他都愁得像个老头!”
“这也太夸张了!妾身读书少,你就在那编吧!”林氏嘴上这么抱怨,心思已经全在那稀奇病症上“现在人怎么样啊?要不,你奏请皇上,派御医过去看看?”
“这还能等到你想起来?御医早去了,一个个脑袋都摇成拨浪鼓推说听天由命。”
“这可如何是好啊?唉!”林氏也犯起愁来。她向来耳软心善,别人的事也能当成自家的事。
正说着,翠叶进来问买什么样的水仙回来。她本以为老爷不在,结果抬眼就看到金士力端坐在上,吓得心虚的翠叶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这一紧张,她就说漏了嘴。
金士力纵使没有当朝宰辅那么明察秋毫,但对上的不过是个家婢,三言两语还是全知道了。
本来旧友病重他就心头烦乱,结果金啸还弄坏了他最心疼的水仙花,那可是他亲自伺候了四年,都打算代代相传的。
“你个兔崽子给我出来!”
“哎哟老爷你消消气啊!”
金啸就在堂屋附近溜达,刺探“敌情”。金士力这一嗓子嚎得屋脊上的麻雀都震一激灵。他更是听得一清二楚。
武门世家里没那么多讲究,错了就是揍!况且金啸还是个小子,那揍起来更不会手软!
“爹爹爹!你听我说!”金啸可知道自己爹脾气“你不是担心田伯伯吗?我帮你想办法!”
“你一毛头臭小子,崽儿都没一个胡说什么!”
“爹!就事论事,不许人身攻击啊!”金啸一溜烟窜到自己娘身后“我,我找翎墨去,他一定有办法!”
金士力听他这么一说,满脸愤怒都化作恨铁不成钢的幽怨。他指着自己儿子想说什么也只是长叹口气。
林氏当然向着自己儿子,责备金士力“有啥事好好说,再金贵有你亲儿子贵吗?啸儿这不是也想替你排忧解难吗?看看你那德行!”
“爹,如果我能想来办法你是不是就不揍我了”
“你能有什么办法?”
“这你别管了!就这么说定了!”金啸像是怕自己父亲反悔,丢下这句话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金士力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满街追着儿子揍,只不过对他是不抱什么希望。矗立良久终一转身哭丧着脸瞧自己宝贝花儿去了。
离开家的金啸真奔着秦府去了。在他心里,就没有什么是自己好友解决不了的。
另外有一点,虽然他心里有些酸涩与苦闷,但翎墨能跟他坦白,还是让他很欣慰。
嗯,在他踢翻自家老爹宝贝水仙的瞬间,他领悟到还是自己密友更重要——至少秦翎墨只让他背诗从没拿拳头揍过他。
然而秦府家丁告知他,秦翎墨不在,去有间酒肆了。
金啸琢磨,如果现在就去,万一看到点什么不该看的画面,自己会不会冲动想打人?可关键是翎墨那身子骨经不住他揍,看来只能忍了。
总不能现在回头,他老爹的拳头那硬得小时候可揍掉过他门牙!
南巷,有间酒肆。
“这位老丈,您头目昏重,肢体烦痛,膈热痰盛,诸风上攻。需川弓茶调散,这是药方,注意事项都在上面。”
“这位大哥可是有腰膝冷痛之症?嗯,不必担心,你这是失精,天雄散每日三服……”
前堂里,玄晏有条不紊地在看诊。他内衬雪青色长衣,外披玄黑交领宽袖长袍。前襟衣角都点绣着缠枝杏花纹。长发斜梳紫带轻绾,堆垂在左肩头,像倾下片浓黑织锦。
他的容貌不必说,眉眼间自有段飘飘出尘的风情。让人难忘怀。
胡滢戳了戳秦翎墨,笑道:“这是让我的酒肆更出名吗?”
“我只是请他来喝杯酒,没想到……”宰相大人微微苦笑。“可是妨碍到你了?我带他离开便好。”
“那倒没什么,正好我可以搞个活动,看一次诊就能获得一枚戳印,下次来酒肆打九五折。”胡滢已经开始盘算怎么好好利用回天殿神医来增进自己的小钱钱。
要说也不是玄晏想出风头,只不过喝酒的时候凑巧旁边有人抱怨身体不适,玄晏就坐不住了。
医者父母心这句话在他身上是完美诠释。只要是问病,来者不拒。就这么喝酒成了看诊。
“其实只要去后院就好啦,墨墨你为什么不肯带他去啊?”
“没有什么。”
“该不会是觉得那就跟人类姑娘的闺房一样吧?”
“……咳!”
“啊,对了。”胡滢笑着一搂秦翎墨的脖子,亲昵地吻了下脸颊“你订的东西送来了,别说还都是我父母喜欢的,我就先替他们吃了。”
“……”
宰相大人开始有点担心,未来秦府不是穷死就是被吃空。
就在这时,金啸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