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省中的秦相舀起一勺糯米圆子,有些烫嘴。甜润的酒酿味儿直钻鼻子。让他忍不住轻轻咬住圆子,软糯的口感在唇舌间流转,甜香醇厚。顺着咽喉滑落,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胡滢见他在那默默吃圆子,不知为何心情很好。
她一转罗裙,凑到他跟前问道:“怎么样?这可不是普通的酒酿,里面加了羌活跟生姜,活血散寒。”她说着伸出手来:“二两银子一碗,算你便宜。”
秦翎墨慢悠悠地咽下口中的圆子,指了指正在宰杀野兔的金啸:“找他。”
不管谁给钱,拿到银子就行。胡滢活蹦乱跳就跑过去,见钱眼快说的就是她。秦翎墨抬手将始终没有摘下的兜帽抚落,托酒酿圆子的福,他面色回暖泛起淡淡红霞。
他抬头望着那边的光景胡滢跑去朝金啸要钱,后者诧异过后还是照付不误,因为胡滢说缺了银子她就难受,金啸可受不住的。
只要能同胡滢多有往来,区区二两又算得了什么?
秦翎墨见惯了金啸被甩,每次都会拉着他吐苦水,不知道这次他会坚持多久。
众人都分了碗圆子吃,吃得心头热乎乎。在就着烤得酥香的野兔肉。整个冬天都要化了。
夜深人静时分,人们靠着石壁进入了梦乡。守夜的仆役独自照看着篝火。
忽然飘进来股淡淡的香气,像是某种夜晚绽放的花朵。守夜的仆役没怎么在意,可待着待着眼皮子就不受控制的往下耷拉,头一歪就睡过去了。
片刻,洞外有咔擦咔擦走动的声音,渐渐向着洞穴这边而来。
一头棕色花鹿扬着分叉的角,走进洞内。它步伐轻盈,优美的身影映照在石壁上。
秦翎墨感觉到冷风擦过脸颊,像道道利刃。这让他很不好受,眉头轻皱,睁开眼睛。朦胧的视线里望见的是黑沉的夜幕以及蒙着霜雪的灌木丛。他瞬间清醒,这才发觉自己竟然骑在一头棕色花鹿背上。
鹿很高大壮实,身形优美健壮,分叉如枝桠的双角很漂亮。它察觉秦翎墨已经醒了,扭头说出了人话:“秦相,别怕,我们王上请您做。”
已经经历过种种冲击的秦翎墨不觉得鹿说话有什么不可思议,他更想知道所谓王上是什么……鹿?
花鹿并没有停下脚步,奔跑的速度反而更快。寒冬深山的冷风卷着雪沙往衣袍里灌,幸好有胡滢之前特制的酒酿圆子还未完全散去功效,否则这一通就够他遭罪的。
花鹿蹄下生风,纵身飞跃悬崖深涧。朔月高悬头顶,似乎抬手就能揽到怀中。星子点点,点缀着深沉的夜幕。
劲冷的风吹散了秦翎墨的发冠,浓黑的长发飞扬。他身体紧贴着鹿背,免得颠簸出去。
也不知奔了多久,花鹿终于减慢了速度,经由不断盘旋向上的山间小路来到栋石楼前。楼阁重重依山而建,错落有致。进到前厅一样的地方,花鹿前肢跪地:“请秦大人顺着楼梯上去吧,王上正在等你。”
秦翎墨从鹿背上下来,顺着前方的木质楼梯向上,两侧半圆的木格雕花窗外花荫涌动,映得光影婆娑。
楼梯到了尽头,展现眼前的是另一处大厅,装饰朴素又具自然之美。最深处层层高台,顶上有巨大树背雕刻而成的王座。有位穿着白色长衣袍的男人,头戴花叶编织的冠箍。
厅内两侧有人有鹿,目光都汇聚在秦翎墨身上。
“你就是北唐的宰相秦翎墨?”鹿王声音低沉。
“本相正是。”
“好!”鹿王猛地一拍扶手:“把他拖出去砍了!”
有穿着侍卫服的人上前,秦翎墨不慌不忙,却也没有要配合的意思:“您就是鹿王?敢问本相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与你无关,但你必须负责!”
这回答可说任性之极,如果金啸在此,肯定是掳袖子大干一场。秦翎墨倒浅浅笑了:“杀人砍头总有个理由,各位既然修炼成人型,想必也希望照人类的方式生活,律法是维持秩序的基准。”
鹿王也笑了:“都说当今宰辅能言善辩,果然是真的。好,本王就让你死得瞑目。前几日有我鹿民流亡到此,控诉太子冬季狩猎,杀伤数头杜鹿,还有年幼的小鹿。你们人类有律法,杀人偿命,这没错吧?”
不等秦翎墨回答,鹿王接着说道:“本王也知道,人是吃肉的。狩猎在所难免,秋季围猎,本王从来没说过什么。但春冬两季,一是万物萌生一是休养蛰伏。这是大自然的规律,你们人类号称懂法,为何大自然的法你们却要违背?”
秦翎墨默默听完,一般人听到此免不了心虚气短。他依然平静得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皇后体弱多病,入冬之后险些重病而逝。太子与她母子情深,听闻有种奇药叫鹿衔草,有起死回生的功效。这种草只有鹿知道在哪里,当同族重伤将死时,便会有同伴衔着来救治。太子正是基于此才会贸然进围场。”
秦翎墨的回答让鹿王一愣,他没听说其中还有这故事。
在他怔愣之际,秦相继续说道:“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情,百善孝为先。太子做法虽有欠妥当,但他一片赤诚孝心不能掩盖。鹿王所说确实让人悲痛,但据本相所知,太子虽是去找鹿衔草,但还什么都没做成就被妖怪掳走,之后一直受困无力逃脱,根本不能杀鹿。”
鹿王一拍扶手:“那你意思是我鹿民说谎喽?!”
“在下并无此意,只是鹿王你想必也清楚,这涉及到未来国君,在下请那位向你求助的子民与在下相见,当面对质可好?”
秦翎墨的提议合情合理,鹿王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很快,之前那只从祁连山来的鹿就被带了过来,它步伐优雅,冲着鹿王跪下前蹄行礼。
“起来吧,现在北唐的宰相就在这里,你就告诉他,那个小太子都做过些什么。”鹿王有些不耐,挥了挥手。
被带进来的鹿突然一愣,迅速转头,盯住秦翎墨看了片刻,义正言辞地抗议:“王上,您应该把如此恶劣卑鄙的小人赶出去!他在这里是玷污了您的圣洁,像他……”
“你说你是来自祁连山的鹿?”秦翎墨打断它的义愤填膺,眸光微转,语气笃定:“说谎是犯罪的开始,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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