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她倒希望自己宁愿是死了,可越是这么想,上天却偏偏不让她如愿。迷迷糊糊间,她知道自己又被人救了,待她完全醒来之时,又在晃荡的马车里,她身旁无人,掀开车帘一看,外头兵马很多,突然有一人行至车窗边。
那人穿着一身银白盔甲,看着也就十六七的模样,隔着盔帽露出的部分看去,望见一张清秀面庞,若不是开口道少年音,她会误认为这是个女子。
“伤可好了?”
她频频点头,望着他身后的军队,怯声问他:“你是谁?”
她想起上次被人救起,那人因为家中穷困将她卖去了兰心坊,如今这人救他,又要将她送去哪里?
“我叫李墨玄。”少年道:“你昏迷了几日,救你的时候见你孤身一人,便想着先将你带着,待你醒来再做安排,姑娘,你家住何处?”
“家?”
她喃喃念着,不觉双眼通红,见他看着,便慌忙撇过头去:“小女子流落在此,早已没有家人了,公子救下我,我身无长物,只愿为奴相报。”
那少年想了想,本欲拒绝,又见她实在可怜,便点头应下,只说她若无处可去,便跟他回府。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清秀无比的少年竟是赵国小有名气的将军,他的父亲李牧,她曾听父亲提起过,一身正气的李牧将军,他的儿子定然是个铁骨铮铮的好男儿。
再回邯郸,心中百感交集,她托人打听过,原先她家中那宅子早被清空,里面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赵王命人送入宫去。
她在那宅子前走过一遭,却无人再认得她,曾经她背着父亲偷偷跑出去玩耍时,总厌恶有人认出她来,将她出去玩的事告诉她父亲,如今,她便是在整个邯郸城转上一圈,都无人会搭理她一句。
失去的,终究是再也回不来了。
将军府的日子过的也算顺心,李墨玄待她很好,一开始怕她住不惯,还特意吩咐其他人多照顾着她,两人的关系,虽是主仆,却比主仆要更亲近一些。
李墨玄总要出去征战,平日里能来往的人也不多,但是他心中有事时,总会同她说,他就像是一道光,将她心中所有被阴霾遮住的角落全部照亮,让她虽然寄人篱下,却总能觉察到一些家的温暖。
便是这样顺心如意的过了几年,突然有一日,李墨玄将她叫入房中,让她整理一些出行的衣物。
她一边整理一边问他:“这次又要去多久?”
李墨玄笑道:“此去咸阳,许是要个两月。”
“咸阳?”
她收拾衣物的动作一顿,很快便被李墨玄觉察出来,他问:“怎么了?”
“你去咸阳,是所为何事?”
李墨玄听她对此事感兴趣,终于觉察到一些不对来,他道:“此去咸阳,乃是奉大王之命送季姑娘入秦宫,绫罗,我从来没问过你身世,听你这般紧张,莫非你是秦国人?”
她摇头,觉得自己那些经历实在难开口,便也没打算去说,只喃喃道:“季姑娘……”
曾几何时,她也姓季,然而那个季家,却再也没有了。
“听说是秦王旧识,她父亲因为误诊被大王赐死,如今七公子将季姑娘从外地带回来,便是秦王用了两座城池来换她。”
她心头一滞,过往种种如洪水般汹涌而来,扰乱思绪。
“他们真的找到……季姑娘了?”
她不信,明明她就在这里,为何又有另外一个季姑娘?
李墨玄点头,“七公子亲自去的,人现在就在宫里,过几日便要动身了。”
过几日便要动身了?
她脑中重复着这句话,一时心头一动,问道:“将军,你可否带着我一起?”
曾经的事情历历在目,她没办法忘怀,只想见到那人,亲自去问一句,为何当初要隐瞒身份,为何走到时候连招呼也不打一声。
“你要去秦国?”李墨玄一愣,“我们一路艰苦,时常宿于野外,你又何苦去遭这个罪?”
“我原本就露宿惯了,又哪里会怕。”她苦笑了一声,道:“只是我心中还有一件未了却的事,若不亲自去证实,定会抱憾终身。”
李墨玄想问,可又不知如何去问,思虑良久,才暂且点头应下。
为了让她能顺利跟着,李墨玄给她安排了一个随行侍女的身份,跟着那所谓“季姑娘”的马车一路同行。那马车里空间也算宽敞,除了那“季姑娘”之外还有一个名叫沐雪道侍女,那“季姑娘”模样生得极好,待人也无甚脾气,她很快便同她走的亲近,然而每每听人唤那女子“季姑娘”,她总有些恍惚。
马车行了小半月,这日晚间,在一间偏僻的驿馆落脚,她将整理干净的衣物送到那“季姑娘”房中,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听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七公子,我不要去秦国了,我真的怕,这事你找别人吧?”
“找别人?都走了小半月了你告诉我让我去找别人?”
说话的是那赵国七公子,她只见过他几面,觉得他实在生性傲慢无理,每次见他便远远避开,如今她又为何在“季姑娘”房中?
“可我……我是真的害怕,若是此事不成,我……”
“真这么怕啊?”那男人阴恻恻笑道:“不过你若是真怕,我倒还有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