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后,当有人问起大提琴家罗柚和丈夫相识的契机时,罗柚都会情不自禁地回想起这个夜晚——
穿着居家服的苏政把椅子搬到卧室的落地窗前,卧室很空旷,窗前到床边还有十步的距离。罗柚抱着自己的提琴,看到苏政退回十步开外,钻进被窝的动作一气呵成。
“麻烦走之前帮我把卧室门带上,谢谢。”
说完,苏政转了个身,背对着罗柚坠入梦乡。
罗柚一点儿都不想如他所愿,她才不要独奏什么《E小调大提琴协奏曲》给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听呢!
那晚,罗柚从《绿袖子》到《爱的礼赞》,拉了一堆在“餐厅背景乐”给“只付了一首曲子钱”的苏先生。大概是因为她拉的曲子大多催眠柔和,临走前,罗柚看到苏政睡意正酣。
她故意“砰”地把门带上。
门内,苏政在月光下睡得十分安稳。
再次与苏政见面,是在一个雨天,那是她在纽约“打工换宿”的第一天,度假村里来了几个蛮不讲理的韩国人,吃完饭才跟服务生质疑菜单上某些写着“中华料理”的食物,说那不是来自中国而是韩国的,要投诉度假村这是文化歧视。
罗柚原本在中场休息,后来越听越无语,索性站起来,手里拿着琴弓气势汹汹地要跟这一群人理论。
“这份菜单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他们再继续胡说八道,就请警卫把他们送去附近的警察局,控告他们想吃霸王餐。”
熟悉的中文和声音挡住了罗柚的去路,她看到那个人熟悉的后脑勺,和平平无奇的耳廓。
在芝加哥酒店的总统套房里,她就是这样一直盯着这个人的后脑勺,看啊看,她的背后是高楼百许、星辰万千,可眼前那人无论如何都不肯回头看她一眼。
今次这人却主动转了头,笑容放松又温柔地回眸叫她,“又见面了,大提琴家!”
他在打发那些韩国人时的锋芒毕露,被他妥善掩藏。
“我还不是大提琴呢,苏先生。”罗柚自谦道。
“那只是现在,相逢于微时,也不算坏事。”苏政很突然地说到,“我虽然不懂古典乐,但我很期待在将来的某一天,能成为你的演奏会的前排听众。”
恭维的话罗柚从小听到大,但第一次听到有人对她说“相逢于微时,也不算坏事”这样的理论,她忍不住嘀咕了句,“你怎么知道,我处在微时呢?”
苏政显然没有听见她的呢喃,转移了话题,“你最近是常待在纽约吗?”
“是会呆一阵子。”
“那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罗柚警惕地举起琴弓,“你是又想让我帮你拉催眠曲吗?”
“是啊,上次听感觉不错!”
“你知道我拉的什么曲子吗?”
“不是《E小调大提琴协奏曲》吗?”
这个乐盲!
罗柚气鼓鼓地丢下一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