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七巧想起王妃,便又想起那个经由梁贵妃的手送给敏贵妃的玉枕,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杜太太见刘七巧平白无故的叹了一口气,只急忙问道:“七巧这是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事情不如意吗?”
刘七巧忙笑着道:“怎么会呢?家里自然是事事如意的,只不过……”刘七巧摇了摇头,继续道:“方才让芸哥儿念书,就想起了我娘家弟弟,他今年也要考童生了,这一晃日子可真快。”
杜太太闻言,只笑道:“是吗?你弟弟要考童生了?他这才多大呢?怎么就要去考了?”
“他今年十岁了,其实也不是他要去考,是王府的三少爷要去考,所以八顺算是个陪考的吧,倒是没指望他考上,不过就是去长个见识。”
“要是十岁能考上童生,那也是不得了的事情了,你最近都没怎么往王府去,歇两日去瞧瞧吧。”
刘七巧低头想了想,只继续道:“二月二十六就是世子爷的大好日子,请帖一早就送了过来,那天我自然是会回去的,也没有几天了,就不多跑了。”
杜太太最近孩子带多了,对外面的事情也不怎么关心,听刘七巧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道:“瞧我这个记性,可不就是快到了,荣哥儿满月的时候,王妃过来的时候还亲口说了,那时候人多事忙,不想倒是忘了,真是不应该。”
杜若只笑道:“娘你就别操这个心了,人情往来的事情弟妹自然是会处理好的,我和七巧另外也会备礼。”
杜老爷只点了点头,继续道:“礼不可以轻,知道吗?”
杜若忙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等儿子备好了,让父亲过目。”
“过目就不用了,只你们心里要有数,王府是七巧的半个婆家,切不可以怠慢了。”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杜芸也只谦和有礼的在一旁听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并无半点倦怠的,倒还是杜太太那边,听见荣哥儿在房里哭了起来,这才起身道:“都散了吧,早些回去休息,芸哥儿只怕听我们啰嗦都听烦了。”
杜芸微微一笑道:“道也没有,平常在家的时候,也常听母亲和父亲闲话家常,觉得这才是居家过日子的样子,听了才觉得心里头暖融融的。”
杜太太见杜芸这般懂礼数,又会说话,越发就喜欢起来,亲自喊了丫鬟,把杜芸送回品芳院去。
杜若和刘七巧回了百草院,两人都有些困倦了,刘七巧今天起的早不说,下午还没歇半刻的中觉,又马不停蹄的跑了几处地方,这会儿早就扛不住了。刘七巧不得不感慨,在没有电脑的古代,睡觉成了生活中的大头,而她也越来越习惯这样的生活了。
杜若见刘七巧精神不济的样子,也没去吵她,只让她先去睡了,自己则进了小书房又看起医术来。
杜若一时看过了时辰,等连翘送了宵夜,稍稍吃了几口之后,已是亥时三刻了。杜若忙洗漱了进房歇息,刘七巧正睡的香甜。杜若也没惊动刘七巧,只稍稍的掀起被子,往里头钻了进去。
接下去几日家里倒是没有什么大事,杜芸书院的事情还要安排几天,杜老太太发话,杜芸住在杜家的这几日,所有的下人们都不准去打扰他看书,就连一日三餐,都是杜太太亲自喊了丫鬟送过去的,也不要品芳院的丫鬟亲自去厨房,省得她们说不清话,怠慢了杜芸。
刘七巧在请安的时候见过赵氏几次,赵氏本来就是精明的人,脸上依旧是笑盈盈的,看上去和自己半点没有隔阂的样子,还是一如往常,一口一个嫂子的喊着。刘七巧也是聪明人,就只装傻充愣一样的应付,脸上也是笑盈盈的样子,可心里到底还是没弄请赵氏的想法,其实这事情原本就是一件小事情,刘七巧是眨眼间就能把这事情忘了的,可她心里头对古代的女人挺没底的,尤其是赵氏这样的宅斗高手。
倒是杜太太那边,宁夫人派人递了消息过来,说是很看重杜芸的品貌,但还是想等他明年中了举人之后,再定下这事情来。杜太太这会儿倒是着急了,像杜芸这样好的人品,若是等中了举人,也不知道多少人家的姑娘排队等着了,万一要是他家里帮他给定了人家,真是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不过宁夫人考虑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她终究不舍得把女儿嫁得太远了。若是杜芸中了举人,少不得还得在京城继续考进士,等考上了进士,再考一个庶吉士,倒是又要在京城留个几年,以后就算是去了外地做官,总还有回京的一天。可若是杜芸没中举人,要么就是在京城继续求学,要么就要回金陵老家去。在京城继续念书,三年后年纪也大了,男孩子不怕,可女孩子是等不起的,自然是要在这三年里头就办了婚事的,可那时候要是还没中举人,后面的路就难走了。宁夫人也实在不舍得自己闺女嫁一个前途未卜的人,这种远期投资,还是很需要勇气的。
杜太太只叹了一口气道:“你舅母就是这样,想事情想那么深入,其实依我看,只要人品好,便是没考中举人,难道以后芸哥儿就没出息了吗?”
刘七巧自己倒是很理解宁夫人的想法的,只劝慰道:“舅母想的也未曾不是道理,舅舅如今在朝为官,又只有一个闺女,舅母没想着把表妹高嫁了给舅舅铺个路子,这已经很好了,官宦人家,有几家的闺女是会往平头百姓家嫁的?”
刘七巧这句话说的太有道理了,杜太太低眉想了想,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她这辈子没生个闺女出来,所以只看重杜芸的好了,可若自己也有一个闺女,按着刘七巧说的,倒也是这个道理。当年宁老太爷之所肯把杜太太嫁到杜家,第一是杜家家资殷实;第二还是因为杜家是御医之家,虽然不是权臣,至少在皇帝和太后面前也算能说几句话;第三才是杜老爷的人品相貌。
所以给闺女选婚事的时候,往往家世、背景比真正闺女要嫁的那个人更加重要。而大多数能让女方家里头摒弃家世背景最后选为夫婿的人,那他的个人条件肯定是非常出众的了。
☆、294|6.13|
刘七巧最近虽然没怎么出门,但事情也是一样没少,周珅的婚期近了,该准备的东西也要准备起来了。刘七巧嫁进杜家这半年,稍稍也算是理过一段时间的家务事,对杜家后院小仓库里头的东西还是知道一些的。大户人家人情往来多,但很多东西别人家送了,也未必自己家会用到,很多压箱底的东西,都是过个一段日子就随礼送给别人家的。
赵氏在人情往来这方面是很拿手的,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嫡女,家里头的主母教的好,杜老爷之前几次应酬,赵氏挑了礼物给杜老太太过目,杜老太太都赞的好。可这次给恭王府家的随礼,赵氏倒是伤透了脑筋的。
赵氏看着礼单,支着脑门在那边愁眉苦脸。说起来刘七巧算是恭王府的干女儿,当初她嫁进杜家的时候,虽然算不得顶体面的,可也是正正经经从恭王府的正大门出来的,所以如今恭王府也是杜家的半个亲家。赵氏弟弟去年成婚的时候,那时候赵氏还没掌家,所以的礼单都是杜太太备的,虽然算不得太丰厚,但也绝对是拿得出手的。
可问题就来了,那份礼单对于赵家,自然是拿得出手的,如今对方是恭王府,要是赵氏也只按照往年的旧历就这样办了,到时候只怕杜老太太先就不同意了。可要是让赵氏再想着去填补些,赵氏的心里也抹不直了,又不是正儿八经的亲戚,就算是王府,也没道理上赶着去拍马讨好的。
赵氏放下礼单,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若是往日她还愿意去刘七巧那边坐一坐,好歹两个人商议一番,总能商议出什么办法。就算最后没商量出什么,只要和刘七巧统一口紧,到时候杜老太太那一关也是很容易过的。
可是赵氏想起前几日春草的事情还觉得郁闷,一口气怎么也难舒展开,她这几日虽然对刘七巧还跟以前一样,到底也就是逢场做戏了,谁知道这事情是不是刘七巧故意在杜老太太面前阴他一把的呢!
赵氏想到这里,只又叹了一口气。三个孩子都在睡午觉,茯苓难得抽空出来,见赵氏在厅里唉声叹气,只上前劝慰道:“奶奶这是怎么了,大中午的,歇一会儿中觉不好吗?都忙了一早上了。”茯苓是难得的实诚人,她进了赵氏的院子,倒真是一心一意的服侍赵氏,带孩子也都是极其细心的。虽然最近没怎么出西跨院的院门,但赵氏和刘七巧之间的那些事情,茯苓也是略知一二的。
茯苓虽然服侍刘七巧时间不长,对刘七巧的性子倒是摸得很熟,其实刘七巧看起来跟孩子一样,但为人处世,却比很多年长的人更老练。所以茯苓是料定了刘七巧定然不知道春草的事情,不然的话,她绝对不会在杜老太太跟前提起这话来的。可光她相信,赵氏不相信,那也是没用的。
茯苓转身,沏了一杯茶递给赵氏,赵氏直起身子接了,低头略略喝了一小口,倒是先问起了茯苓来:“茯苓,你跟了大少奶奶也有小半年了,你觉得大少奶奶人怎么样?”
茯苓见赵氏亲口问她,说明赵氏对刘七巧还没到厌恶的地步,顶多就是觉得刘七巧不好相处,当着长辈的面给自己下不了台,面子上过不去罢了。
茯苓只笑着道:“其实大少奶奶人是极好的,对丫鬟也很好,又聪明,做事也厚道,有时候虽然有些不按常理出牌,可也从来没做过什么让人下不了台的事情,就上回百草院有个丫鬟,喜欢乱说话的,大少奶奶知道了之后,也没直接撵出府去,而是重新换了一个地方,让她当差去了,大少奶奶并不是个狠心的人,这次春草的事情,大抵也是大少奶奶看不过眼了,才站出来给花姨娘说话的。”
赵氏听茯苓这么说,也略略有些入耳,只点头道:“我如今虽然管着家事,可姨娘屋里头的丫鬟我却是不管的,平常也都是她们自己说了算,若是有不喜欢的,向我这边说一句,我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打发走了再派一个过来罢了,平常也都是这样做的,偏巧那天遇上了春草她娘。”赵氏毕竟才当家不久,资历浅,像春草她娘这样的管家媳妇,虽然平时看着对你恭恭敬敬的,可要是背地里使绊子,也是让人头疼的。赵氏不像二太太那样刻薄,她对下人向来是仁厚的,所以那天被她一求,耳根就软了。又正好遇上杜芸来了,一时间要抽调八个丫鬟过去,也不容易,所以就让春草去了,她也是倒了霉了。
茯苓见赵氏稍微有些松口,只继续道:“说句话不怕奶奶笑话,那时候大少奶奶还没进门,我在大少爷屋里算是个头儿,虽然只管着几个小丫鬟,哪天不是要提心吊胆的,就怕她们弄出一些错来,惹得大少爷生气了。说白了,大家各从各家出来,能聚到一起不容易,何必不好好的当差,安安稳稳的过了这几年,也算是没白进府上了。如今奶奶管着这一大家子的事情,若要面面俱到,那更不是简单的事情了,以前是两位太太一起管家的,如今只有奶奶一个人,奶奶能让杜家这样,已经是大能人了。”
茯苓本就是再实诚不过的人,她虽然说的都是大实话,可在赵氏看来,这每一句马屁都拍的刚刚好,真是舒爽的不得了。赵氏微微一哂,脸上颇有得意之色,只笑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不过就是个劳碌命而已,你瞧瞧,如今家里头其他人哪个不是在享福的,偏生我在这边忙的跟无头苍蝇一样,可不就是个命苦的。”赵氏顿了顿,拿起一旁的礼单,又扫了一眼道:“依你看,大少奶奶那回,并不是故意要给我穿小鞋?”
茯苓见话说到了正题上面,只笑道:“肯定不是,大少奶奶如今有了身孕,家里大小事情都不管,她要是真的给奶奶小鞋穿,万一奶奶您生气撂了挑子,倒是没人管家了呢。奶奶您想多了,只怕大少奶奶也想多了,其实只要把话说开了,倒是也没什么,都是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奶奶您说是吗?”
赵氏生了几天的气,气也消了一小半,在加上茯苓这么一劝,心里头果敞亮了起来,只拿起那礼单摩挲了半刻,想了想道:“我这边有件事情,倒是正要和大少奶奶商量商量,这样吧,我也不请别人过去,你带着这份礼单过去给大少奶奶过目,就说这是府上给恭王世子大婚备的礼,让她看看够不够周全,是不是还要再填补些什么。”
这张单子是赵氏按照去年两位杜太太给她兄弟准备的大婚礼单拟定的,按照道理也是万无一失的,只不过两家人毕竟门第不一样,区别对待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茯苓闻言,只上前接了礼单道:“那奶奶等着,我去去就来。”
茯苓自做了杜蘅的小妾之后,倒真是恪守妇道,不但没回过百草院,就连西跨院的门,也没出几次,这还是她头一次回百草院呢!
刘七巧刚刚用过午膳,从杜太太那边回来,原本是想歇中觉的,听外头小丫鬟说朱姨娘来了,刘七巧只先一愣,没反应过来,倒是连翘想了起来道:“奶奶,朱姨娘就是茯苓呀,她娘家姓朱,奶奶您忘了?”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