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兴家的这会儿也是心急,只忙不迭开口道:“赵……赵王府派了人来,说是,说是要请一个从京城来的会接生的人过去,给王爷的侍妾接生!”
☆、235|5.08|
对于金陵的老百姓来说,可能皇帝算不了什么,毕竟天高皇帝远的,管不到这么远的事情。但是对于赵王爷,那可是摆在跟前的土皇帝,虽然他不是奸*淫掳掠,但至少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纨绔王爷。听说秦淮河边能排上号的名妓,就没一个他放过的,就连排不上号的,也未必就逃得过他的魔掌。
赵王纨绔的形象已经根深蒂固了,以致于百姓们提起他没有几个不摇头的。且他又是这么个身份,渐渐的,老百姓就对他都没什么好印象了,这种身份的人,沾上了总是不好的。
出了昨天的事情,杜若对赵王府这三个字也是紧张的很,没等那婆子交代清楚,外头便有几个人闯了进来。从他身上的穿戴来看,应当是在赵王身边服侍的太监。杜若迎上去瞧了一眼,果然是前几日陪在赵王身边的沈公公。
沈福海见了杜若,倒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然后才开口道:“杜太医,听闻尊夫人是有名的送子观音,王爷有一位妾氏,方才动了胎气,稳婆说可能早产了,王爷想让尊夫人移驾王府,去瞧一瞧。”
请人看病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刘七巧本来也没觉得怎么样,可是他们不等主人家的通报,就擅自闯了进来,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实在让刘七巧恼火的很。再说生孩子又不是母鸡下蛋,才开始疼就能下的来的,没有个三四个时辰,孩子哪里就那么容易下来。刘七巧看看天色,这会儿刚刚才天黑,这要是这会儿去了赵王府,只怕回来就要天亮了。她倒不是不想去,但是心里多半对他们的这种态度有些不满。
“送子观音什么的,倒是不敢当,不过就是个稳婆而已,王爷这么看得起我,金陵城的稳婆不用,偏偏要找我这个远道而来的,我刘七巧倒是受宠若惊了。”刘七巧耐着性子说了几句客套话,心里默默念道:算了,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呢,反正他们过两天就一扭屁股走人了,可别给杜家得罪了人,就不好了。
“相公,你拿上了药箱,我跟你一起去瞧一瞧吧。”刘七巧想通了这个道理,心里也就好受了很多,憋屈的事情多呢,大不了等一会儿孩子生了出来,狠狠的敲一笔拆红的钱,以消心头只恨。
刘七巧和杜若一起回了柳园,换好衣服之后,便跟着沈公公一起上了马车,杜老太太虽然心里头不放心,可也没什么办法,只嘱咐小厮在门口守着,得空就把赵王府那边的消息给递回来。
刘七巧上了马车,端坐在一旁,瞧那沈公公的架势,倒是比太后身边的张公公还有气势,便笑着道:“张公公接我进宫的时候,也不敢跟我坐同一个马车,都是在外头跟着的。”
沈福海以前也是宫里的人,如何不知道刘七巧说的张公公是何许人,那可是太后娘娘跟前的红人,宫里头的太监总管。沈福海听刘七巧这么说,面上一热,只拉着嗓子道:“这个,奴才方才出来时候一时情急,所以只驾了一辆马车。”
刘七巧不以为然的撩开了帘子,往身后跟着的几个骑马的人瞧了一眼,只开口道:“原来沈公公不会骑马,怪不得了,算了,看在你是个公公,我就暂且准了你和我同陈一辆马车,若是换了别人,我相公可未必准了。”刘七巧说着,只瞧瞧的给杜若递了一个眼神。
杜若何等精明,哪里不知道这是刘七巧故意拿沈公公开涮呢,便故意低下头,笼着虚拳头略略咳嗽了两声。
沈福海脸上便一阵红一阵青的,只羞愤到咬牙切齿。他平时仗着贴身服侍赵王,比其他奴才体面几分,确实也是目中无人的很,又仗着赵王的身份,从来不把人放在眼中,端的就没有半点礼数可言。但是别人虽有怨言,也没有一个人赶当着他的面发作的,没想到这京城来的小媳妇,真真是一张利嘴啊!
杜若见沈福海脸上不好看,便唱起了红脸,安慰道:“公公千万别和我娘子一般见识,古人云: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更何况她如今是一个怀着小人的女子,那自然不是一般的难养,在家里我尚且让她几分,出来也只能随着她了。”
杜若一边点出了刘七巧如今是有孕在身,一边又摆出一副和沈福海感同身受的妻奴形象,顿时让沈福海越发同情起了自己。沈福海又瞧了杜若几眼,见他虽然长相潇洒俊逸,可形容消瘦,身上也没几两肉,顿时越加觉得刘七巧手段厉害。
其实杜若原本就是一个清瘦的人,且他最近奔波劳累,又几日没睡好,脸上有些疲累之色也是正常的。但是他见沈公公眸中多了几分对自己的同情,便索性继续演下去,只凑到沈福海的身边,同他耳语道:“公公你是不知道,她是恭王的义女,王妃对她宠爱有加,且又是王妃和梁贵妃的救命恩人,在家里我如何敢不听她的,真真是被折磨的……”
沈福海这会儿心里也嘀咕了起来,方才刘七巧提起张公公,他还只当她是吓唬人,这会儿杜若又提起了恭王和梁贵妃,便知道这京城来的稳婆,看来后台确实不小。杜家当了几代的御医了,杜若还能被她这么欺负,可见她真的是一只不折不扣的母老虎。
沈福海这会儿稍微清醒了一点,正打算劝慰杜若几句,太抬起头来,就瞧见刘七巧一个眼神杀过来,那种凌厉的感觉,就跟刀架在了脖子上一样,冷飕飕的,让人全身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沈福海堪堪就打了一个冷战,只低声安慰杜若道:“杜太医,您这也算是背运了,怎么就遇上了这样的扫把星呢!”
杜若虽然对沈福海说刘七巧扫把星很生气,可还是强忍着笑意,一个劲的点头称是。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到了赵王府,早有人在角门处等着了。大雍没有藩王制度,赵王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藩王,但是赵王府里头的建筑陈设,却是按照前朝藩王的府邸设计的,所以里头是相当大的。
刘七巧和杜若进了角门,便有轿子在门口候着,沈福海一声令下,轿子便稳稳当当的就起来了,朝着赵王爷住的地方去了。
刘七巧在恭王府待过,一般王府的前院和后院是相隔很远的,前院是主人家应酬、迎客、办公的地方。后院则是女眷们生活的地方,大雍朝对待大家闺秀的规矩还是很森严的,男女大防都很讲究,像杜若和刘七巧这种,若是遇上严苛的家长,做出棒打鸳鸯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刘七巧至今还觉得,在这一点上面,她真是运气超级好的。能遇上杜若这样的人,又能嫁进杜家这样开明的人家。
轿子在垂花门口停了下来,刘七巧还没下轿子,就听见里头有女人尖叫的声音了。刘七巧自从怀孕之后,耐心就没以前好了。这一点她觉得自己应该检讨,可无奈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种撕心裂肺的哭喊的时候,还是有一种强烈的烦躁感。其实对于小徐氏那件事情,刘七巧事后还检讨过自己的,若不是她听了小徐氏的叫喊,觉得心烦,再加上那几天正巧嗜睡,没准她也就不离开锦园了。只要不离开锦园,以她的性子,肯定是在产妇生下孩子之后,第一时间就分娩出胎盘的,兴许小徐氏的胎盘就不会那么快就吸进去,兴许小徐氏也不会失去一个子宫。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没有用了,刘七巧也已经释怀了,她是人,不是神,很多事情命里头注定的,就比如这次金陵之行,要是她不来的话,这一路上还要死好几个呢!
“王爷,我不生了,生孩子好痛,呜呜……”
刘七巧听见里头喊痛的声音,心想你这么疼的时候,还能喊的这样楚楚动人,婉转娇弱,还真是让人蛮佩服的呢!
只听里头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道:“哎哟我的小乖乖,你好好用力,生完了这一胎,咱就不生了,以后让别人生去,乖啊!”
刘七巧只忍不住就要笑出生来,步入房中,插嘴道:“别人生就不疼吗?王爷说这话可真是太偏心了。”
赵王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便瞧见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媳妇,精神抖擞的从外面走进来,那一双眸子带着几分不屑和讥诮。
沈福海连忙上前道:“王爷、王爷,这就是杜太医的内人,京城有名的送子观音刘七巧。”
刘七巧直接掠过了赵王爷,转头去看床上那产妇,见她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虽然发髻稍微有些凌乱,但是脸上表情却很平和,半点没有扭曲的样子,只是秀眉微蹙,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看了样子,就知道疼得不算厉害。
刘七巧见房里站着两个稍微年长一些的老妈子,便开口问道:“这位姨娘疼多久了,你们帮她检查过没有。”
那婆子当着赵王爷的面,也不敢说谎,只开口道:“柳姨娘只说肚子疼,不让检查,也没破水、也没见红的,怎么生呢?”
刘七巧听那婆子这么说,便知道这是姨娘争宠咋胡呢,只眉梢挑了挑,转身对杜若道:“这个简单,相公,拿一颗催生保命丸出来,我今儿就给这位姨娘催出来!”
那柳姨娘一听,这世上居然还有催产的药,吓得大惊失色道:“不不不,我不要催产药,生孩子讲究瓜熟蒂落,催出来的孩子能好吗?”
刘七巧就站在她的床榻前,瞧了一眼她那花容失色的样子,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到了时间自然可以催出来,难不成孩子在你肚子里多待一会儿还能变性不成?原本女的就可以变成男的了?”
柳姨娘一心想生一个儿子,可听见这话,只怯生生的瞧了一眼赵王爷,小声道:“王爷,妾身,妾身不想吃那个催生药。”
“不吃就算了,相公,我们打道回府。”刘七巧拍了拍手心,转身就拉着杜若的手臂要走,又抬头看了一眼赵王,继续道:“王爷,女人生孩子不是这样的,你以为躺着床上叫几声就能生出孩子来?那是会疼的,会疼的爹娘都不认,大小便都失禁的,您瞧瞧你这娇妾,哪里有那种样子?”
柳姨娘被说的一阵脸红,见赵王爷脸色不好,只急忙拉住了赵王的袖子道:“王爷,我真的没有骗你,刚才孩子还蹬我来着,我真的……真的是很疼的。”
赵王爷虽然是纨绔,却也并非脑残,听了刘七巧的话便也有些明白了。他是先帝幼子,规矩是极其严格的,如今还未娶正妃,就弄出一个庶子来,自己的头也很大,要是北边的太后娘娘知道了,又要训斥自己了。可偏偏他就很吃柳如眉这一套,被她哄骗着就怀上了。这会儿又听说柳如眉装肚子疼骗他来,脸上的神色就不这么好看了。
“两位妈妈,你们好好服侍柳姨娘生产,等孩子出世了,本王再来看她。”
柳如眉一听王爷要走,也顾不得装疼,有些笨拙的从床上起来,拉着赵王爷的手臂道:“王爷,妾身没有骗你,妾身方才真的疼了!”
赵王爷见她那娇滴滴的模样,也不忍心多苛责她,只好言劝慰道:“眉儿,你好好休息,眼看临产的日子就近了,稍微消停些,本王过几日再来。”
柳如眉见赵王没有留下来的样子,顿时流下泪来,一时间哭的梨花带雨的,怯生生道:“王爷,太妃娘娘说,等孩子生下来,就要把妾身送人,妾身和王爷也不知道还有几日的姻缘,王爷就不能可怜可怜妾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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