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妈妈也笑着道:“老太太见二太太张罗大少爷的婚事,忙的脚不着地的,就不想再给您添麻烦了,况且大少爷那边大婚时候用过的红灯笼还没下下来,是要过完了一整个月才能收起来的,可是大过节的,没有花灯也确实不够喜庆,所以老太太就交代了下来,每个院子就挂六盏,应应景儿。”
杜二太太听贾妈妈说的头头是道,只点头道:“银子,你从我这边拿去,花灯赶紧让人送进去让丫鬟们挂上,至于老太太说要自己给钱,那就当没这回事,哪里能真让老太太掏银子呢。”
刘七巧坐在一旁听着,只觉得杜二太太在这一点上,还算是可圈可点的。到底是富贵乡里头养出来的人,再小心眼也不会计较些小钱。况且这银子是杜家的,以后就算分家了,二老爷也未必能多得几分,她这样做也确实无可厚非。
张妈妈那边又来汇报说,香烛店那边又送了一批蜡烛来,今儿是中秋,家里点灯的地方多,一天得用到平常三四天的量。杜二太太想了想,又特意叫了几个在院子看灯火的老妈子过来道:“今日就辛苦你们了,到处多留心一点,越是这种日子,越发就要小心些。”说着,又让身边的丫鬟秀儿赏了那几个婆子几吊钱,刘七巧也都看在了眼里。
这一应的事情都交代完毕了,刘七巧看看时辰刚到午时初刻,离开饭的时辰还有半个小时,便打算先回了百草院稍微歇一歇,一会儿再去如意居陪杜太太吃饭。刘七巧前脚刚刚踏入百草院,就听见后面春生一边跑一边擦着汗水扯着嗓子喊:“大少奶奶,大少爷喊你去水月庵一趟,刚刚来了个麻疹病人,是个孕妇,看样子多半要生了。”
刘七巧凝神一听,只开口问道:“那孕妇如今怎么样了?你怎么知道快要生了?”
春生被刘七巧问噎了,只想了想道:“我就瞧见那孕妇一路喊着被抬了进去,后面还跟着稳婆,但是少爷说这病传染人,那稳婆胆小就不敢去接生了,少爷这才让我回来请你的。”
麻疹的传染源是呼吸道分泌物,倒是不知道羊水有没有传染性。不过根据刘七巧的知识,艾滋病产妇的羊水也是有传染性的,这第一点也不知道麻疹是不是也这样。
刘七巧想了想,往里头走了几步,转身对春生道:“你在外头等我,我进去换一件衣服就出来。”
刘七巧才进门,那边茯苓和连翘就迎了出来道:“这会儿只还早,大少奶奶不如先歇一会儿,等到了时辰再往太太那边去。”刘七巧径自走到房里,转身道:“连翘你去回了太太,就说大少爷有事儿喊了我出去了,我今儿中午不过去吃了。”刘七巧说着,便翻了翻自己房里的箱子,可惜以前在王府穿的旧衣服都没带过来,刘七巧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件接生衣服。无奈之下,她只好翻了当日去讨饭街穿的那一套衣服出来。
刘七巧换好了衣服,便带着绿柳匆匆出了门。外头春生已经候着,几个人急匆匆的就往门口去了。
杜二太太这会儿正从议事厅回西跨院,便瞧见刘七巧跟着春生一溜烟的往门外走。秀儿见杜二太太脸上闪过不屑的表情,只酸溜溜道:“这大少奶奶,真是没一天消停的,这会儿也不知道又要往哪儿去了。”
杜二太太心里暗暗生气,只拧眉想了想道:“今儿是中秋,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她要是在今儿出了岔子才好呢,惹恼了老太太,有她好果子吃呢!”
刘七巧上了车,那边春生一边赶车,一边开口问道:“大少奶奶,紫苏的病怎么样了?好些了没有?”
那边刘七巧正要回到,绿柳抢先了道:“你怎么开口闭口紫苏紫苏的,外院的小厮们见了我们,都是喊姐姐的,你这小子越发没规矩了起来,在大少奶奶面前怎么说话呢?”
春生只笑着道:“哎哟我的好姐姐、好绿柳姐姐,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你这明知道的事情,还要说我,我这心里正着急着呢!”
刘七巧见绿柳和春生玩笑了起来,便也只是笑笑,那边绿柳才正经开口道:“吃了大少爷开的药,昨儿晚上就没有发烧了,不过大少爷说这病是定然要发疹子的,大抵等疹子发过了,也就好了吧。”
“好姐姐,还是你心疼人,打听得这么清楚。”春生说着只开口道:“昨儿我和大少爷跑了一天,先进去几个病人也有人照看了,大少爷累的中午都没好好吃东西,还是水月庵的师太请了庵里的厨娘熬了些米粥,给病人吃的时候,大少爷得空才吃了一点。”
刘七巧一听,整个就心疼的不行了。杜若身子向来不好,昨天风寒还没完全痊愈呢,这年头不兴过劳死的,说什么也要先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才行。
刘七巧想了想道:“一会儿去了水月庵,我自己进去就好,你就近看看有没有粥店,给大少爷买一些平素他喜欢吃的粥回去,我让绿柳在水月庵的厨房给他热着吃。”
春生高高兴兴的应了,只一个劲儿的说:“还是大少奶奶心疼大少爷。”
刘七巧只笑着道:“我这算什么,自己又不会做,改明儿紫苏过门了,她的手艺可好了,到时候她亲手做给你吃,可不是要把我们给羡慕死了。”
绿柳扑哧一笑道:“就是就是,买的如何比得过亲手做的。”只说着,又转头问刘七巧道:“少奶奶,我记得你在王府的时候,不是写了一本什么什么食谱吗?许婆子还说,你把她这些年的手艺都给偷学了去,我临走时候,她还说要我好好学,争取发扬光大的,我正说要问你要呢!”
刘七巧一拍脑门,最近太忙,果然把这事情给忘记了,只揉了揉眉心道:“提起这事儿我想起来了,就快完稿了,最后一道菜是百宝豆腐,这些东西都放在了一个箱子里,一起带了过来,今儿回去我找找,那些散碎的收稿倒是可以拿过去让你学学的。”
绿柳一听,只郁闷道:“完了,我这何苦要跟你提起来,这下好了,还要开始学习厨艺了。”
刘七巧只敲了一记绿柳的脑门道:“傻子,难道你不知道,女人征服一个男人的第一步就要是先征服他的胃吗?”
绿柳听了,坐在这里哈哈笑个不停,整个身子都笑得颤了起来道:“许婆子可真可怜,做了一辈子厨娘也没征服了王爷,简直悲惨啊……”
刘七巧闻言,也只跟着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180|4.10
一时间大厅里的气氛就有些沉闷了,刘七巧见姜姨奶奶那一副不情愿又哀怨的表情,便知道这搬离杜府的主意一定是姜梓丞提出来的,至于那什么搬出去是为了娶妻生子什么的,估计也是姜梓丞说出来说服自己的老娘和祖母的。姜家如今落魄到现在这个样子,可以说在姜梓丞没有生病之前,她们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姜梓丞可以考上科举,重振姜家的门楣上头。所以尽管姜梓丞已经二十了,他还是连一个通房也没有,这恰恰说明,姜家姨奶奶和沈氏觉得,□□之流,是会影响人心性,从而影响姜梓丞的功课的。
“依我看,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治好姜家表弟的身子,其他的事情总也要慢慢来,老太太您说是不是?”刘七巧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以姜梓丞的身子为切入点,说服姜家姨奶奶多住几天。要走可以,得把杜茵的婚事定下来了才行,不然的话人一走,可是半点儿的希望也没有了。
“丞哥儿的身子如今到底怎么样了?上回我问过老二,只说是郁结于心,还是肝气和肺气出了问题,多以才会久病不愈的,这几日又是什么光景?”
“时好时坏的,我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前几天分明是大好了点,我和她母亲才得空出去到以前的老姐妹家玩了玩,谁知道晚上回来,竟又发起了低烧,神思也恍惚的很。”
刘七巧听在耳中,只蹙眉想,这分明得的就是贾宝玉一样的病吧。前几日好好的,前天见了杜茵立马就病了起来,只怕那些话分明伤了杜茵,也伤了他自己。如此看来,这姜梓丞倒确实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了。
“这可不好,病症反复乃是大忌,孩子的身子也熬不住的,等老二忙过这几日,我再让他过去瞧瞧。”杜老太太只关心道。
“二侄儿说了,他这是有心病呢,如今我和他娘也不拘着他看书,随便他想玩什么、想吃什么、想看什么,可他偏偏还是不见好。”姜姨奶奶说着,已是要落下泪来了,急忙用帕子压了压眼角的泪。
杜太太见了也是心中不忍,只开口道:“七巧说的有道理,什么事情比不得孩子的身子重要,既然二老爷说了这病并不是什么顽疾,那总有病愈的一天,不妨还是在这边住下,等身子好了,到时候丞哥儿定了亲,老太太就是想留你们,只怕也说不出口了吧?”
杜老太太连连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哪有自家人生病了,好大夫就在眼前还要绕着走的道理,说出去杜家的名声也不好,就算为了这个,你们也是不能走的。”
“那是自然的。”刘七巧转念一想,急忙开口道:“昨儿百草院里一个丫鬟病了,我们尚且都不肯送她出去医治的,如今姜家表弟要是病着非要从杜家搬走,倒是让街坊们以为二叔和大郎的医术都不精,不过是空有一个太医的头衔罢了。”
姜家姨奶奶一听,这可不得了,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个道理,倒是自己没想到的,便只笑笑道:“说得也是,怎么我却没想到呢,这定然是要等病好了才能搬出去的,这会儿搬出去,凭白落了人话柄。”
众人见劝住了姜姨奶奶,也都放下心来,刘七巧更是一颗心都落了下来。这时候外头的小丫鬟得了小厮传话,进来传话道:“两位老爷和两位少爷都回来了。”
刘七巧只起身想要迎出去,想想杜若他们定然是会先来福寿堂的,便只和杜太太一样安然坐在那边等着。姜姨奶奶见他们都回来了,便先起身告辞了。
果然没过多久,一行四人都进了福寿堂来给杜老太太请安。杜老爷见刘七巧和杜太太都在,只笑着道:“七巧以后有空可以多过来陪陪老太太,若是我们平常太忙,没赶回来用晚膳的,你们也好陪老太太吃个饭,说说话,这才热闹呢。”
杜老太太只点了点头,喊他们四个人坐下,请丫鬟送了茶上来道:“外头的事情怎么样了?怎么今日回来的这么晚?”
如今虽然是中秋时节,平常大中午的时候,还有些热,几人匆匆从外头赶回来,额头上还带着汗珠子,杜蘅只喝了一口茶开口道:“今儿太医院突然要了很多药材,我这边跟大伯走了几家店的仓库,才算配齐了,明儿我打算去南边,再进一批货来。”
杜老太太听说杜蘅又要出远门,只蹙眉道:“你路上可小心些,切不可贪小便宜,还是找平常跟宝善堂长合作的那几家药庄子进货,知道不?”
“祖母,我知道了,我这走南闯北也有几年了,每回出去你都只说这几句话,我听的耳朵都要生老茧了。”杜蘅只笑嘻嘻道。
“浑帐东西,老太太是关心你,你瞧瞧你,都三个孩子的爹了,还这副轻慢模样。”杜二老爷虽然训斥了他一句,可看看那神色,分明也没有多少责怪在里头,其实杜二老爷对这个儿子还算是满意的。
杜若只笑着道:“二弟如今越发沉稳了,连我爹都夸他是生意场上的好手,二叔你就不要怪罪二弟了。”
杜蘅向杜若投去了感激的眼神,只笑着道:“还是大哥说话最公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学不进医术读不进书,未必就不会做生意了,大伯你说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