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屠浩照旧还是早早起床, 在家里墨迹了一下就之后,就出门准备上班。
今天有朝会, 老爹比他还要早就出门了,所以一个人上班啦啦啦。
小盆友仗着车厢里就他一个人,把自己的上课用的小书匣打开检查了一遍,重点是夹层里的马蹄糕。
三块黄橙橙的马蹄糕,安安分分地躺平在油纸包里。屠浩看了一会儿,才重新包好, 盖上夹层。刚吃饱饭, 不能再吃别的, 不然要闹肚子,不过上班前可以吃一块!
屠耗子心情很好,就差没能蹦起来。
戚七身为书童,却不能跟进尚书房去,只能狐疑地把屠浩扫描了好几遍,用眼神警告他家少爷别搞事情。
屠耗子不去计较那小眼神, 继续高高兴兴地提着食盒, 不对, 是小书匣走去办公室。
今天领导们都去朝会了, 翰林院里显得有些空。无论哪里都一样, 领导不在的时候,气氛总要显得惬意一些,打招呼都随便三分。
不过今天的几个实习生看到他都不怎么友好的样子, 面上是没怎么显出来,可是以屠耗子精的阅历,看这些个小年轻,还不是一看一个准。
唯有郑新知一个实习生见到屠浩来,赶紧殷勤地给屠浩倒热水:“先生,您先坐一会儿,稍后还请容许学生来伺候笔墨。”哪怕压低的声音里还是透着兴奋、激动、崇拜各种情绪。
他昨天回去后,把那个图表翻来覆去地琢磨了几遍,越是琢磨,越是觉得里面的学问深着。昨天在御书房里,那张图表上不过是两个数据,一个是年份,一个是税赋,最后得出的结论十分直观。
但是很多问题并不是靠着这么简单的两个数据,就能够判定的。所以,如果往那张图表上加入更多的数据,是不是就能够得到更加详实确凿的结论?
他自己试着画了一下,却总有些不得要领,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好。不过他熬夜苦读习惯了,如今的样子倒是看不出来憔悴,反倒精神奕奕。
尚书房里有专门伺候笔墨的小太监,并不需要再有人去伺候这个。郑新知这么表示,一来是想距离先生近一点,和阶梯教室里听课抢前排座位的性质一个道理;二来也是表达自己的敬佩之情。有事弟子服其劳,屠浩虽然没收他入门墙,可是在郑新知的概念里,屠浩的学问是完全有资格当他先生的。
可是他这样的表现,落在其他几位庶吉士眼里,只剩下鄙薄的两个字:谄媚!
读书读到庶吉士这份上,并不是说念书多牛逼就行了的。自身才学固然重要,后台也同样重要。如果不出意外,将来的朝堂就是他们这些庶吉士们的天下,关系到各方势力的平衡牵制,里面的学问深着呢。总之,别看这几个庶吉士是新丁,可身后的能量都不小,谁怕谁来的?
关于这些屠浩大约知道一点,却没怎么钻研。倒也不是他不想去弄明白,而是他精力有限,实在没时间去弄明白,只能靠着平日里挤出来的一点点空余时间,慢慢补一点是一点。
作为皇帝明面上的秘书处和教师办公室,翰林院距离御房都不算太远。
屠浩没什么经验,郑新知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说道:“先生,咱们可以出发了,得到得稍微早一些。”
屠浩看其他几个庶吉士也开始收拾了,就抓紧时间吃了一块马蹄糕,还大方地分给郑新知一块。
一块马蹄糕不过一寸见方,郑新知放慢点吃,也不过两小口。味道确实不错:“好吃。”
屠浩把小书匣还原抱上:“对吧?我好不容易藏的。”
郑新知:……他不知道自家先生这么可怜,吃个点心还得用藏的!可要说屠浩被屠家苛待也不至于。不说外面人都知道屠夫子多么重视这个儿子,就是现在看屠浩的一身穿戴,包括手上那小书匣,哪一样不精细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指着那小书匣说道:“这个让学生来拿吧?”
“那就谢谢你啦。”屠浩也不客气,和郑新知边走边交流一些庶吉士的日常。
原来同样是教导皇子的先生,他们这些庶吉士只能说是见习老师,和太傅这样正经的先生是完全不一样的。
就拿到达尚书房的时间来说,庶吉士一定是第一个到,皇子们是第二个到,太傅通常是压轴。不过要是皇帝也来的话,那皇帝会是最后一个到的。
说话间,两人很快就到了尚书房。屠浩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感觉尚书房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大,不过他往讲台前走过去,一边看着底下摆着的几张稀稀拉拉的桌子,就知道这个尚书房已经足够宽敞明亮的了。
几个跟着他们一起进门的庶吉士,各自挑了最后排,明显临时增添的桌椅坐好,然后各自准备起自己的文房。不管他们再怎么不爽要听一个“后进晚辈”讲课,样子都得做足了,毕竟这是皇帝的命令。
除此之外,尚书房里还有几个小太监,正在忙中有序地在前面几排准备文房,那是皇子们和他们的伴读们一会儿要用的。
一个小太监见屠浩过来,示意了一下讲台上研好的墨、各色颜料和准备的纸张,小声问道:“屠大人,您看这些准备可得用?还要添置些别的不?”
屠浩看了看,一想这上课没黑板总觉得有些别扭,提笔随手在纸上画了几笔:“劳烦,能先帮我找块这样的板子吗?”
“不敢。李公公交代了,屠大人有事情尽管吩咐就是。”小太监又问了问板子的尺寸,赶紧说道,“奴婢赶紧让人去做,屠大人稍待。”
台下的庶吉士们看到,有些脸上就漏出了一点不屑来,嘴巴动了动:“事多。”
郑新知看到,虽然听不见那人说的到底是什么,但是这一点都不妨碍他用更加鄙夷的眼神看回去,简直要把人看得掳袖子干架!
屠浩一个转头的时间,郑新知已经掌握了一个mt的技能,对敌方单位进行了全体嘲讽,仇恨拉得非常稳。
屠浩觉得自己得输出一波:“一会儿上课要仔细听讲,上完课得考校的。”
少年的声音清亮,宽敞的尚书房里几个庶吉士听得一清二楚,气得险些ot。让他们来听屠浩讲课已经够憋屈了,还要考校!丫的你够资格吗?
郑新知觉得小先生的火力有些凶猛,他这个t的压力有点大。
屠浩说完倒是不理会他们了,径自把小书匣打开,把昨天晚上写的备课拿出来再撸一遍,顺便看看他爹给他改了什么。
唔,没改嘛。
啧,连个“已阅”都没有,还帮忙写作业呢,差评!
小书匣里的东西简单,除了这一份备课,和暗藏的最后一块马蹄糕之外,就是一把戒尺。
这种“背不出打手心”“写不对打手心”的教学工具,所有人都认识。不过几个庶吉士离得远,没看到。就站在屠浩边上的郑新知看得一清二楚,懵了一下,看了看周围没人,小声问了一句:“先生,您带着这个做什么啊?”
屠浩奇怪地看了郑新知一眼:“一会儿谁考校出错了,打手心用的啊。”不然还能干嘛?
郑新知被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给镇住了,差点就附和上去,但是好悬他没点头,刚要说什么,却见皇子们都进来了,赶紧拉着屠浩一起行礼。
在这里,屠浩今天算是半个先生,只要给皇子们行半礼就成,皇子等一行听课的学生,还得给他回礼。
双方互相行礼完毕,刚才去弄板子的小太监带着两个人就把一块装在简单架子上的木板给抬了进来,效率简直让屠浩惊叹。
郑新知在屠浩的指示下,用糊了几张纸在木板上,高度刚好是屠浩抬手能够到的地方。
屠浩满意地点点头,看看底下的熟面孔——团团太子、阿豹熊孩子,还有一溜面生的少年郎。他突然注意到团团太子身边空着的一张桌子,问道:“是还有谁没到吗?”
团团太子回道:“这是我二弟的。他身体弱,不能来上课。”
“哦。”学生病假啊,屠浩点点头,又问,“那妮……公主不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