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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惑弦原不姓沈,也不叫惑弦。
他是城中最大青楼『凤仪馆』里的一株月季花,经年累月吸取人间淫慾,竟是化成了形。
初次成人,能走能跑,他很是新奇。只可惜这身体有一点不好,那便是容易饥饿。
那饿并非寻常食物可以缓解,需要吸食人类精气,若是几天不吃,虽不会死,却会难受至极。
可他是花妖,本就姿色姣好,骨子里又带着媚意,眼波流转,嫣然一笑,便有无数男人争相送上门。
一日翻云覆雨後,正温存间,男人从後头拥着他,喘着气问他姓名。
他想起自己本体种在凤仪馆的秋翦阁,便随口回答:「秋翦」。
对方却笑道:「秋翦?秋翦不是那凤仪馆阁主之一麽?」又仔细看了花妖的脸,着迷道:「你可比她好看多了……虽是男子,却长得这般艳美绝伦,当真祸国殃民。」
「不如我替你再取一个。」见花妖不答,男人便自顾自道:「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你既如此惑人心弦,便叫惑弦吧。」
他觉得不错,至此之後,与人交欢时,总是自称惑弦。
白天时化作草木吸收天地灵气,夜晚时物色对象一晌贪欢,日子过得好不快活。他没让人发现自己是妖的身分,也从未遇到过其他妖物,想是化妖不易,也不太在意。
就这样过了二十几个快活年头,直至遇上了一段劫数。
……原来城中有一富家公子,自与他春风一度後便念念不忘,日思夜想,甚至动了将人带回别院的念头。
平日里他与男人欢好後,对方离去前常会留下些许钱财,想是将他当成野巷妓子,那钱便是嫖资了。
他也不扭捏,全盘收下……银两可是好东西,在人间许久他也深知规矩,大抵除呼吸外,食衣住行,皆须花钱。
更何况,能换到那一笼笼又香又甜又软的吃食。那些各色糕点,便是除了精气以外,他最喜欢的东西。
而这王公子为讨佳人欢欣,华贵衣袍、玲珑首饰,不在话下。知他喜食甜食,更让家仆跑遍城中知名舖子,只为博美人一笑。
花妖见这男人待他好,长相也合他意,想着不过是换个地方住,於是欣然应允。
哪知不到半个月,那王家老爷便知自己儿子给个男人勾引的没了分寸,更把人养在别院金屋藏娇。
他家乃城中世家门第,怎能容忍此等丑闻?当即押着自己儿子,带一群家丁便往那处赶去。花妖还在屋里小憩呢,只着一身中衣,披散着头发,睡眼惺忪就被人从里面拖出来,牢牢按在木板上。那木板上不知贴着什麽符籙,竟是让他力气全失,只能趴着任人鱼肉。
他何曾被这麽对待过,惶惶然间,正好看到站在一美妇身後的王公子,对方看见他焦急害怕的神色,张了张口,似想说话,就听王家老爷冷哼一声。
「怎麽?事到如今,还舍不得这狐狸精?」
只这句王家公子便沉默不语,转过头去不再看向花妖,一张脸又是怯懦又是愧疚。
王老爷看儿子好歹还算听话,便转身过去,恭敬的对一作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道:「小儿有辱家风,叫真人看了笑话了。狐妖现下在此,剩下的便交给真人处置罢。」
那男子捋了捋山羊须,摇头晃脑道:「不怪令公子,狐妖本就善於惑人心智,我见公子心思单纯,因是不慎中招。」又道,「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这狐妖罪不致死,我等修行之人,当存善念,不若……」
他摆摆手,一旁的道童就双手呈上一节鞭子,「此为我师祖留下之法器,能毁妖神魂,若此妖能挨过十鞭,便放他走吧。」
王家老爷哪能说不好,於是便看着那道士口诵咒语,举起鞭子便往狐妖身上重重抽去,每一下都听得狐妖咬牙抽气低吟,背上鲜血飞溅。
十鞭抽完,王老爷赶紧让人奉上银两。
「除魔卫道本就我等本分,钱财不过身外之物……」山羊须道士假作为难道。
王老爷拱手作揖,急道:「若没有真人相助,我儿还不知要被狐妖惑害多久,就是当作添道观香火,还望真人不要推拒。」
又客气了几番,山羊须才吩咐道童收下。
他面上亲和有礼,心里却嗤笑着这帮傻子,怎地这麽好骗。
他祖上是道人,留下不少法器,子承父业,从小便跟着他爹在道观里替人诵咒消灾,怎会不知这些不过是唬人玩意,招摇撞骗用的?
哎,只是倒楣了那个被抽得鲜血淋漓的小倌。
还狐妖呢,他长到这般岁数,连个蚊子妖都没见过一只。说是打十鞭便放人,也是怕将人打死了吃上官司。
他洋洋得意,却不知道,祖上是真,法器也是真。
这就苦了花妖,寻常鞭子抽人本就会皮开肉绽,带有法力的更是让他疼痛难忍。王老爷命家丁把他扔到一处巷内,此时外头正值严冬,伤口好似寒气入骨,他咬牙向外趴伏着挪动,还没能出巷口,便疼的晕了过去。
', ' ')('再次醒来後,他的伤口已敷上草药,身上也盖着好些被子。
一个小孩儿睁着亮亮的眼睛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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