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您做什么呢?”
老者又推了推门,见那门仍旧纹丝不动,这才喘着气转过身来。
“是霍姑娘啊,今日这么早便回来了?”
“是呀。”霍满月将背篓放下,笑眯眯走了过去,将木门上下摸了摸,抓住木栓用力向上一提,又一推,木门发出一声刺耳的嘎吱,被她推开了一条缝。
“这木门太久不用,容易卡住,陈伯有空还是修一修的好。”
隔壁的院子原本一直空着,三天前陈伯一家才搬了来,很多老物件想必都得换修。
搬进来那天这位陈伯还买了些干果吃食挨家发放,说以后都得仰赖邻居们的照料,霍满月家住得最近,还额外得了一些,此刻顺手帮个忙,就当投桃报李了。
陈伯提起放在地上的东西,连连道谢,又将一个油纸包递给她:“刚买的炸糕,还热乎着,带回去跟妹妹一起吃吧。”
霍满月忙推拒:“不过顺手的事情,陈伯不必客气。”
陈伯坚持:“……原是给我家公子买来尝鲜的,他一个人吃不了这许多,我年纪大了,也不爱吃这些油腻的。”
霍满月推辞不过,只得收了,又回去从背篓里将那把茉莉花拿过去:“陈伯拿几朵花儿回去吧,反正午后我也不会再出去卖,天气热一会儿就蔫了,倒可惜了。”
打开自家院门,就看到妹妹霍初七怯生生地从堂屋里走出来。
“姐姐。”
霍满月嗯了一声,将手上的炸糕递给她:“隔壁陈伯给的,你吃了吧。”
面黄肌瘦的小女孩眼中迸出惊喜,她小心翼翼地捧了油纸包,想了想,还是推了回去:“姐姐累了,姐姐吃。”
“我不累,”满月见妹妹体恤自己,面上不由得带出一丝暖意来:“今日茉莉新鲜,大家都抢着买呢,所以才回得这么早,我还称了半斤肉,咱们今日吃臊子面吧,你去灶房帮我烧火。”
霍初七顿时欢呼一声。
两姐妹进了灶房,满月先从面桶中舀了一勺面粉,又问:“爹爹可起了?”
初七一边往嘴里塞炸糕一边摇摇头:“爹爹昨夜就一直没回。”
霍满月叹了口气:“想必又醉死在哪家酒馆里了,咱们先吃饭,等下再出去找他。”
霍初七乖巧地点了点头。
揉好面团放进盆里发酵,霍满月又从屋外小菜园里扯了几把小葱,进厨房将肉和葱都洗净切丁,待油锅热了,先下葱爆出香味,又将肉丁下锅,几下翻炒成一份臊子装在盆里,便开始烧水。
擀面,煮面,将煮好的面盛出浇上肉臊,面上再撒几粒碧绿葱丁,两碗香气扑鼻的肉臊面便出了锅。
霍初七看着手脚麻利的姐姐,心中不无羡慕:“姐姐真厉害。”
霍满月回头一笑。
霍老爹是个酒鬼,除了从家里拿钱喝酒之外没承担过一丝责任,母亲生妹妹时伤了元气,没两年便去了,妹妹又有胎里带来的心疾,从来离不开药罐子,她若不厉害一些,这个家还不知成什么样子。
两姐妹吃完饭,回了堂屋。
屋中阴凉处摆了几个木桶,里面用清水养着几捆新鲜茉莉,霍初七过去坐下,跟之前一样将茉莉一支一支整理好,破损的叶子掐掉,又扎成一束一束的花束。
茉莉花脆弱,不经意一抖便有花苞掉落,霍初七将这些花苞也收集起来放到一旁,待会儿用线穿起来做成花串,仍可以卖些小钱。
霍初七今年才九岁,虽然姐姐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早已提着篮子出门卖花,但她身子骨实在太弱出不了门,只能在家帮着做些杂事。
霍满月坐在一旁,将荷包里的铜钱一股脑倒在桌上,仔细数了起来。
“还不错,刨去花圃进货的,差不多赚了一百文呢!除去买药和买肉的钱,还剩五六十,等下我包起来,趁爹爹不在家藏好,免得又被他拿去糟蹋。”
今天生意好,霍满月心情也明媚:“这还只是上午的,等下太阳落山,我再去溶月湖边走一圈,那时歇凉闲逛的人多,又可以多卖一些。”
霍初七仰着头看她:“姐姐还能把钱藏哪?上次藏到我枕头里都被爹翻走了。”
一说到这个,霍满月便气不打一处来。
“挖个坑,藏到菜园子里去!我就不信,爹还能一寸一寸把土里都翻遍了!”
把地翻遍了也好,就算钱没了,好歹也算给家里干了点活。
病弱的小姑娘也跟着叹气。
姐姐下个月就要及笄,是大姑娘了,到时候便不好再走街串巷到处卖花,闲了一直跟自己说,最大的心愿便是去花巷子那边租个铺子当掌柜,那边也有好几个女掌柜呢,有了铺子,就不用再看天吃饭,遇到坏天气出不了门还颗粒无收,还能再卖些盆花器物,也多个收入来源。
可惜有这么个败家爹,这心愿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完成。
正在闲谈,突然院门“砰”一声被人推开,一个醉醺醺的声音响了起来。
“初七,初七你姐姐回来了没有?”
两姐妹慌慌张张将桌面上的铜钱收拾好,霍满月才迎出去:“我在呢。”
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上去扶着满身酒气的男人:“爹你吃饭了没有?我跟妹妹中午吃的面,灶房还留了些臊子,您先坐着,我再去给您下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