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瑜糊里糊涂地送走了府衙大驾,站在县衙门口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知府大人这突如其来又迅雷般离去究竟是何道理。
赵忠在旁边说道:“大人,这位知府大人好生古怪啊。”
赵瑜摸着下巴道:“哪里怪呢?”
赵忠道:“先前一副要找茬的姿态,可是见了连捕头之后,忽然之间却像是那什么的狗,夹着尾巴溜了。”
“蠢材,”赵瑜噗地笑出来:“你是说丧家之犬吧,不过也是……他摆明是要跟连兄过不去的,怎么忽然间一反常态什么也不说地就走了?”
赵忠也委实想不出来,就说:“难道他觉得连捕头不是个好对付的,于是才死了那条心?”
“这可是胡说,”赵瑜苦笑,“他乃是堂堂知府,别说是连捕头,就算他想要治本县的罪,也自有他的法子跟能耐,怎会怕了连兄。”
赵忠白眼看天:“那小人我就真不知道了……可是老爷,评心而论吧,先前知府大人面对您,的确是官威摆的足足地,不折不扣地是个压您一头的知府大人啊,可是,他见了连捕头,怎么说呢,那个样儿,就好像见到了鬼……不对,说是见到了天王老子还差不多,感觉连捕头压了他一头,可是连捕头明明什么也没做啊……他只是那么一转身……”
赵瑜听着赵忠的话,皱着眉喃喃:“是啊……你一说,我也想起来,方才他好像还叫连兄什么来着……”
赵忠挠挠头:“好像是什么……黄……黄叶……”
“黄叶?黄叶……”赵瑜皱眉喃喃念了句,便撇嘴:“不通不通。”
赵忠想不出,就随口笑:“那总不会是王爷吧!”
赵瑜听了这一声,心头一动,冲口说道:“我怎么也听着是王爷呢!”
赵忠呆:“大人,这不是更不通?连捕头跟王爷又怎么会扯到一块儿去,当今圣上可只有一个兄弟,咱们大舜也只有一个王爷……”
他的心思转动倒也快,忽然“啊”了一声,又说:“大人,我知道了,其实也说得通的,连捕头参加过长陵之战,长陵之战正是神武王爷统帅指挥的,万一这位知府说的是‘王爷手下的那个兵’之类的,岂不是说得通吗?”
赵瑜苦苦思索:“似乎也说得通,可是,就算他认得连兄是王爷手下的,那么他又何必露出那么害怕的神情?再说,当初我问过连兄曾否见过王爷,他也否认了。”
赵忠说:“这可不一定,连捕头那性子,是个不爱张扬的,就算人家是王爷的亲信,也不会跟老爷你就直说的……再者说,如果他真是王爷的亲信,知府大人瞧在王爷的面儿上,自然也要怕他一些的。”
赵瑜听这句话倒是有些逻辑通顺。
两人正议论着,里头宝嫃如出来:“要吃饭了,怎么都在这里站着?”
赵瑜见她来了,正好就问:“阿如,你知道不知道你姐夫在军中任过什么职位?”
宝嫃如眨巴着眼:“这我怎么会知道?”
赵瑜问:“你姐姐也不知道吗?”
宝嫃如摸摸头:“我姐姐大概也不会知道,她倒是跟我说,姐夫在战场上吃过好多苦……也很惊险,好好地回来不容易,是老天保佑,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说。”
赵瑜沉吟着:“是吗……”
宝嫃如歪歪头:“是啊,所以我姐对我姐夫可好了……对了大人,快进屋吃饭吧,这外头风大。”
赵忠早就先进门去了,赵瑜见状,只好暂且不去想这些,也跟宝嫃如一起入内。
且说凤玄借口查案,离开县衙,骑着马便出城而去,直奔连家村。
行到半路,天空之中微微有小雪片儿落下,被狂风卷着,四处呼啸拍打。
凤玄抬眸看看飞雪扰扰地阴霾天空,感觉雪片子打在脸上格外沁凉,他拧着双眉,目光沉沉,心中有无数念头在转动。
当初跟顾风雨打听廖仲吉的时候,凤玄就对这个名字觉得异样。
他是个马上王爷,因为多半时候人都在边塞,又天生是个深居简出的性子,——就算是人在京城,也极少参加各种公众场合,因此有许多朝臣都不曾认得他。
但事有例外,他隐约记得曾有一次,因是年下,皇帝宴请群臣,他参加家宴,退出之时,同一帮朝臣对面相遇。
他的记性是尤其地好,记得那是兵部的一些人,见了他便纷纷跪地。
而廖仲吉在京呆的那两年,便正好在兵部当差,难保就在其中。
因此前头廖仲吉几次三番地要捕头押人去府衙,他都不肯去。这回廖仲吉忽然袭击,他也想暂时回避,没想到廖仲吉死咬不放。
凤玄退无可退,便同他又打了个照面。
虽然有赵瑜在旁照应,他如今又换了个身份,那廖仲吉一时并没有就坚持认人,可是……谁知道那老狐狸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难道真的要带宝嫃离开这里吗?
凤玄在心里想来想去,想了一路,飞雪凌乱里,渐渐地看到了湖畔的茅屋。
他抬头看到,心头便安稳下来,马儿飞奔一会儿,顿时眼前一亮,却见宝嫃正站在门口,踮着脚尖张望。
凤玄望见她,满心如飞雪乱乱的纷扰就烟消云散,面上也露出笑容来。
宝嫃正搓着手,不时地放在嘴边呵点热气,跺着脚伸长脖子往路上看,乍然看到凤玄骑马的身影,一喜之下,便欢呼了声,向他挥手叫着:“夫君!”
凤玄翻身下马,也来不及把马儿拴上,就也飞步往前。
凤玄见宝嫃的头上肩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地雪,很是心疼,将她的小手握在手心,感觉手儿冰凉,不免埋怨:“下雪了也不知道进去避一避,呆站在这里干什么?”
“夫君你怎么才回来。”宝嫃嘟着嘴,“我好担心啊。”
“担心什么,娘子在这儿,”凤玄看着她撒娇的神情,不由地柔声说,抬手把她鬓角发上的雪片子拂去,“我怎么也是要回来的。”
两人进了屋子,宝嫃急忙又去烧火,把一锅水重新烧开了,就把饺子下了,一会儿的功夫,饺子便都浮在水面上,白白胖胖地翻滚着。
宝嫃煮熟了饺子,把吃食尽数端到屋子里去,那边凤玄已经洗了手脸,宝嫃先端了汤给他:“夫君,喝一口暖暖身子再吃。”
凤玄望着面前热腾腾地饺子汤,跟一个个白胖地散发着热气的饺子,又看宝嫃笑得甜甜的模样,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弥足珍贵,可是,却又隐隐地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因为先头跟廖仲吉的不期而遇,似乎这样难能可贵的温馨相处……被笼上了一层无形的阴云。
外头的雪越发大了,狂风席卷着雪片狂舞,凤玄喝了口热汤,连心也都熨帖暖和了。
宝嫃把筷子递给他,一边说:“夫君你看吧,我说要下雪了,果真就下了,先前你嫌棉衣厚,这下子可一定要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