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玄仍旧不语,刘圣俯身,一把握住凤玄的肩膀:“莫非你心中真的以为,我会派人杀你?”
凤玄被他一推,身子便晃了晃,却也抬起头来又望向他。
他的目光闪烁,刘圣近距离望着凤玄,一眼不眨地望着,凤玄道:“没有这回事,天子怎么会刺杀自己的胞弟呢,陛下何必说这些奇怪的事。”
刘圣倒吸一口冷气,霍然松手,惊怒交加地望着凤玄:“你当真……面对朕也不肯认?”
凤玄道:“陛下见谅,小民只是想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一些朝堂的事,太复杂了,不懂也不愿意去懂,请陛下开恩,放小民同我娘子回去。”
刘圣听到这里,蓦地转过身去,微微抬头连吸几口气,轻声道:“好……刘凤玄,你是打定主意要绝情绝义啊……”
凤玄听他似笑了声,心头一沉,刘圣道:“不过也好,若不是这般,朕真的想不到,我这兄长,人君,在你的眼里心里,竟然是如此可有可无,随时都能舍弃的。”
凤玄双眸一闭:“陛下……如果小民有错,请陛下责罚。”
刘圣听了这话,更似火上浇油,面上却不怒反笑,哈哈笑了数声,才说道:“你有什么错?你不过是乐阳县连家村的连世珏,参加过长陵之战的兵士,立下功绩的捕头……会有什么错?对吗?”
凤玄道:“既然如此,还请陛下放小民同我娘子回去。”
刘圣道:“你娘子……”转头看向凤玄。
凤玄跪在地上,听了这轻飘飘一声,忍不住就想抬头,竭尽全力才忍住了未动。
刘圣看他,脸上的笑意越显得高深莫测:“你很想见你娘子……听闻,你很疼爱她?”
凤玄心头一阵阵地发寒,咬着唇不发一声。
刘圣看他沉默不语,又轻问:“你若是疼爱她,会为她做到什么地步呢?听说……你好像是因为她才上京的。”
凤玄身子微微发抖,终于道:“陛下,我娘子……不过是个寻常的乡野妇人,她什么也不懂。”
“是啊,所以朕越发好奇,”刘圣的声音很轻,但低下却是暗流汹涌,重若千钧,“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会让你如此记挂惦念,当初你可是连京师第一美人都不屑一顾的,不是吗?”
刘圣笑说着,忽然间又沉吟:“……对了,你心甘情愿留在乡间那么久,如今又铜牙铁齿不认朕所说的,莫非……就是为了她?”
刘圣说着,转头斜睨向凤玄,凤玄低着头,指甲狠狠地抵着手心:“草民只是……只是想安稳过日子而已。”
刘圣眼中深藏恨恼,语气里却是波澜不惊:“哦……话说回来了,你还未曾回答朕的问话,你会为了她做到什么地步呢?……你可以不顾一切抛下所有,为什么没有不顾一切抛下她?”
凤玄听到这里,猛地抬起头来,刘圣正直直地盯着他,乍然间四目相对,刘圣道:“怎么,你想说什么?”
凤玄身子绷紧,几乎忍到了极限,无限的话憋在心里,涌到喉头,却又乍然忍回去,忍得太狠,齿间似乎能感觉到血的咸腥味道。
他望着眼前的人,这人是他的君父,是他的兄长,本该是这世上最让他敬畏也是他最亲近的人,可是如今却仿佛成了他的死敌跟最可怕的对手。
有那么一瞬间,刘圣仿佛看到凤玄眼中闪过一道刀光,这种错觉让他脊背上也陡然掠过一缕寒意。
然后,刘圣就看到从凤玄唇边上沁出的血,鲜红的血液,极缓慢地流出来。
可是凤玄仍旧未曾开口。
刘圣眼睁睁地看着,望着他坚毅隐忍的神情,望着他那双他最熟悉不过的眼睛,先头那股戒备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心头上一缕同样极缓慢爬过的隐痛,这感觉转换如此之快,却又如此自然。
刘圣眼睛望着凤玄,脚下后退一步,忽地高声道:“来人!”
几道影子从远处的粗大柱子下闪身出来,极快靠近,刘圣道:“把这人……押下。”
凤玄忽地道:“我想见她。”
刘圣以为自己听错了,便看向凤玄,凤玄望着他:“不管怎么都好,让我见她一面。”
刘圣心中错愕,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凤玄指的是谁,他看着凤玄的脸,打量他嘴角的那缕血痕,按捺着怒气说道:“你会见到她的,明天,朕就会让你见她。”
两个虎牢的人上前,凤玄抬手擦擦嘴角的血:“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刘圣眼神一动,虎牢之人果真未曾动手,只是陪着凤玄退了下去。
次日,宝嫃早早地便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衣物,便把苗碧叫来:“我来的时候那身衣裳呢,我要穿那个。”
苗碧道:“娘子,这一身比那一身好看。”那粗布衣裳,穿了平添几分土气,苗碧想不通为何宝嫃偏要那个,她差一点儿就吩咐底下人扔了。
宝嫃却说:“再好看,也不是我的呀,那身是我自己的,你给我拿来吧。”
苗碧这些日子伺候她,也摸清了她的性子,看来虽然柔弱,但却是倔起来却是谁也不买账的,无奈,只好下去替她取来。
宝嫃高高兴兴地把那身锦绣衣裳换下来,穿上粗布衣裳,对着镜子把头发整理了一下:“这样顺眼多啦,快去跟大人说说吧,我准备好了,要去见我夫君。”
苗碧哭笑不得:“娘子,这还早着呢,大人这功夫大概刚起……还要吃饭才能出门。”
“我等不及了,”宝嫃急着出门,“我去催他吃的快一点。”
苗碧急忙拦下:“娘子,我们大人不是住在这儿的,你不知道路,找也是白搭。”
宝嫃惊问:“这不是他的房子吗?”
苗碧道:“是大人的,不过是偏院,大人平日里不常来这边的……娘子你耐心些,先用些早饭,吃过了大人估计就也来了。”
宝嫃摸摸胸口:“我吃不下……等见了我夫君,跟他一块儿吃。”说到这里,就又道,“先前夫君回家后,都是我做东西给他吃的,这么多天不见,不知道他吃的怎么样,习惯不习惯,会不会瘦了……”
苗碧看着她的担忧神色,一笑道:“娘子,你总担心你夫君,那你自己呢?”
宝嫃道:“我好好地啊,再说我不打紧的,我夫君才要紧。”
苗碧就笑说:“当娘子你的夫君,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让你这么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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