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夫人正在房里準备就寝。」
「把她押出来。」武盛冰冷的容颜面不改色。
「大人……?」反倒是侍卫对于此般用于犯人的词彙感到困惑,抬首迟疑了片刻。
「叫你押出来没有听见吗!」武盛怒斥了声,锐利如刃的视线扫过侍卫恐惧苍白的脸孔:「别让我见到她,直接杀了。那间茶楼就给卖了。」无情得令人胆寒。
「武盛大人——」白蝶惊地抬头,这次是换她愣了。她不过一时间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竟如此轻易地决定了另一个女人的生死!
「带白蝶到她的房里去。」武盛仅是一个旋身背对她,乾净地截断了她的话头,偏头向一旁几人命令道:「好好看着她。」
两侧侍卫闻声急忙应声,向白蝶略为俯首,看似恭敬、却是半强迫性地抓起白蝶的手臂,曳着她要往寝房方向而去。
「武盛大人!」白蝶却不为所动,硬是抽回了备擒制住的手臂,语调细柔中带着坚定:「即使您杀了夫人,白蝶依然不会留下来的。」
「知道了源氏就是灭城的仇人,妳仍决意要跟着源尚月?」武盛回首挑眉,眼底寒潭倒映着森冷月辉,却掺着几缕苦涩:「我就这幺令妳讨厌吗?」
「不是的,大人。白蝶不过是有想做的事情罢了。」
这些如同死灰的日子以来,她头一次想过除了「活着」以外的念头。她除了等待,仍能为她的少主做的、弥补她的过错……
「若是大人让我离开,我会成为大人的利刃。」
碰碰!
听闻房里传出的巨响,一直倚靠在房门外的紫氏良以及大夫急忙扬手扫开了纸门;几名侍女面上带着亦焦急神色,匆匆跟着奔进房内。众人几乎齐声喊出。
「朝颜!」
「小姐!」
却见房里的朝颜已然转醒,倚着墙略为坐起上身,褶皱的被褥半覆在她的身上,一旁有面铜镜与些许凌乱物品散落满地;她流瀑似的黑髮柔柔披散,有些哀怨地抚着自己的头顶,抬眼望向慌忙闯入的众人。
「小姐……」奔入房内的侍女顿时到抽了一口气,发出惊呼声,连忙又回头喊着:「小姐醒了!快去告诉二少主小姐醒了!」
「妳什幺时候醒的?」紫氏良的目光在房内稍略扫视了一圈,顿时明白的声响发出的来源,挑眉冷眼看着朝颜:「……妳这是在做什幺?」
「前不久才醒的。」朝颜悻悻然放下右手,无辜地指指落在被褥不远处的狼藉:「我不过是想拿镜子罢了。可我全身躺得都麻了,怎幺也起不来,只好伸手去搆,没想到撞着东西便正好砸中了我的头。」
紫氏良略带无奈地扯出了一抹隐约的笑,盘腿在朝颜身侧坐下,顺手将铜镜取来给她:「这种事情只消往门外唤人就行了。妳拿镜子做什幺?」
「睡了这幺长一段时间,总得看看自己成了什幺样子呀。」朝颜说得理所当然,手中的镜子转了几个角度,正好倒映出自己的全脸;又接过侍女递上的温毛巾仔细的擦拭着。
「对了,我究竟睡了多久?」朝颜忽地想到似的偏头问道。
「大概快两天。妳也不是一直睡着,偶尔会稍微睁开眼睛,但意识不太清楚。苦了那些下人想尽办法要让妳进食。」紫氏良静静望着她,彷彿在思索些什幺,最后却仅是轻轻说了句:「妳看来恢复得不错。」
那日为何併着一死,也愿意替光也挡下那一刀?
终究是哽在喉头的疑问,紫氏良没有说出口。
「当然,我……」
「朝颜。」门扉不知何时静静地被敞开了,一个声音阻断了朝颜才方启齿的话头。道长颀长的身影落入她的眼帘,恍惚飘入了几许令她心安的色彩。
「二哥,你来啦。」朝颜扬起温软微笑,仰首望着向她走近的兄长。
道长缓缓俯下身来,眉头紧蹙,神情里明显的不悦却又掺杂着担忧,低声喝斥:「妳怎幺到哪儿都能出事?这是让人如何放心?」
「好嘛,我已经没事了……唔!」朝颜尾句未结,蓦地惊呼了声,霎那间整个人被道长拥入怀中,几乎令她窒息的力道:「二哥!」
她似乎感觉到道长从不说出口的畏惧。就如同他们失去大哥时那般的畏惧。
朝颜的小脸埋在道长的颈窝中,丝毫没有活动的空间。她细微地挣扎了一下,道长却似乎没有鬆手的打算,彷彿如此才能确认她的存在是真实的。
「别以为妳那样对我笑就没事了。待妳痊癒之后,这笔帐我会慢慢同妳算的。」道长轻轻鬆了口气,垂下眼眉,略带责备的语气。
「是,二哥——」朝颜依旧笑笑:「二哥放开我吧,我不能呼吸了。」
道长这才慢慢鬆手,睨着朝颜的笑脸,声调恢复了冷静:「在妳痊癒之前哪儿都别想去,我会让侍女和大夫好好看着妳。」
「别啊……」朝颜顿时垮下了脸,急忙拉着道长的手臂哀求:「二哥,病人也得多活动、呼吸点新鲜空气,才会好得快呀!更何况尚月还没找回来呢,我怎可以坐视不管哪……」
「我要说得正是这事!」道长横着眉毛,伸出食指重重往朝颜额心一推,朝颜立即伍着额头重心不稳地向后微倒:「尚月的事情我自会想办法处理,妳想都别想插手!」
「二哥——」
「紫氏良,你好好盯着她;散散步还可以,别让她做出什幺惊天动地的事情。」道长没理会在后头哭丧着脸的朝颜,逕自向紫氏良命令道:「若是她出了什幺事,连带的也不会少了你的责任。」
「属下明白。」紫氏良俯首应声,道长宽袖迴旋,迈步跨出了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