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一次杀了人。
没有止歇的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直到她身上染满了洗脱不去的血腥味。
『咳、咳咳……』一阵作呕与晕眩感袭上,朝颜摀着嘴用力咳了几声,按住剧烈起伏的胸口,压抑想要尖叫出声的冲动。
『朝颜!』庆长的脩常的身影蓦地由远而近映入眼帘,伴随着一声忧心的叫唤:『妳没事吗?受伤了?』厚实的大掌按上她的肩头,暂时平静了慌乱。
『我……没事。』朝颜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抬起头:『大哥呢?大哥还好吗?』
庆长浅浅一笑:『日野城很快就会破了,我们会赢的。』不远处的城门显得不堪一击,敌军歼灭了大半;落日熄灭在城后的庞大影子里,余晖散尽。
『我要到最前方去,妳等着好消息。』庆长说得胸有成竹。
『等等!大哥……』朝颜忽地唤住了他,目光坚定地泛起微笑:『我也一起去吧!』
『放——』
前方卫兵们攀上了城墙,飞箭锐利地划破夜空,火药轰炸的巨响不绝于耳。大烟狂乱,斑驳血迹已然辨不出颜色,只是清楚听闻城门被剧烈撞击的声音。
低沉而规律,一声又一声,在她的梦里逐渐模糊。
『妳看。』像是在对孩子说话似地,庆长温柔的声音:『日野城守不住了,再不过半个时辰,我们必定能够取得胜利。』那抹略带得意的神情,她还记得。
『真不愧是大哥。』朝颜望向庆长的神色是全然的信任,噙着笑:『我要好好学才是。我不懂兵法,大哥可要教我?』
『妳学这做甚幺?』庆长挑眉,宠溺的目光。
『女人不能带兵打仗幺?』
『行,教妳可以。』庆长瞇眼凝视着远处:『但妳也别再打这种主意。若是母上再同意让妳上战场来,说什幺我也不答应,我会去找她理论的。』
不远处响亮的欢呼声随着城门倾颓,掩盖过所有声音。
那日城门是破了,可这场胜战的代价太大,她自私的愿以失败来换回她失去的代价。然而心底又不得不明白,自始至终总是要牺牲什幺的。
她亲眼看着城门倒塌瞬间,兵士们高举源氏旗帜迎接光荣的胜利;火光燃得晃亮,长兄凛然的身形挺坐在马背上,紧接着一抹如夜色墨黑的身影自城墙边俯身窜出,一晃而过——
『大哥!』朝颜下意识地用尽所有力气嘶喊,以一种几近悲恸的声音;几乎同一刻,她跳下马背疾奔而去!
『不!大哥——』所有的欢呼声蓦然都静下了。
鲜红色的液体正好喷洒在她的面庞上,仍然带着流动的温热,与她惨白的面色形成诡异的对比。刀身抽出的剎那,她听见甚幺沉入水底般的声音。
睁大眼。
『你……!』尔后她彷彿听不见任何声音似地冲向那抹黑影,挥刀而去。那人轻易的架下了她的刀,将她的身躯扫在地面。她两手撑地想要重新爬起,然而眨眼的时间那人的刀尖便直指向她的咽喉。冷光无情闪烁。
她看见那人以黑布蒙着面,墨色长髮束在脑后;一双玄黑清冷的瞳孔漠然凝视着她,居高临下。不像是这个日野城的人,可他杀了源庆长。
他杀了源庆长……
『你要杀便杀。』朝颜毫无惧色地迎上他的视线,高傲凛然的气息:『怎幺?为何不动手?杀了我对你而言轻而易举,不是吗!』长髮散落,染血的衣袍开展成花。
死没什幺好怕。
死的却不是她。是源庆长。
那人关节收紧,像是恫吓般地,刀锋更抵近了她的肌肤一些。然而接着却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眼底不兴任何波痕,收刀而去。
『小姐!小姐!』一名兵士焦急的嗓音。
『小姐!少主他已经……』
所有的声音都变得好缥缈。她坐在地面上,已然感觉不到任何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