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想做什么叫我们一声就行了,何必自己动手呢?”四喜想要扶着呦呦从耳房出来,被呦呦拒绝了,“那我让人搬张软榻进来,您坐着看着?”说完喊了麦子叫人抬一张软榻在放在耳房边上,然后请呦呦坐下来看着,她自己带着麦子开始整理。
呦呦在榻上坐下来,腰后面还被放了一只抱枕,她就这么歪着看四喜和麦子收拾箱笼,不时地提出些要求,比如冬天的披风都单独装一个箱笼,深色袄衣和浅色袄衣要分开放,等等。
四喜和麦子收拾到一半的时候容妈妈来了,见四喜和麦子似乎有些忙不过来,就问呦呦用不用她帮忙。
呦呦想着容妈妈通常没有事情不来,来肯定就是有事的,于是就说不用,然后从榻上站起来,两个人去了外头厅上说话。
容妈妈来的确是有事的。前天呦呦曾经吩咐她去打听一下嘉峪关高级军官和知州、通判的家眷的情况,她因为哥哥骨折耽误了一个晚上,所以现在才来汇报,不然昨天晚上就可以的。
容妈妈先递上几张纸给呦呦,这是她做的所有信息的汇总,写的非常详细,甚至连谁家有几个小妾都写明白了。
“这是妈妈自己的字?”呦呦看一眼纸上的字,问。
“是。”容妈妈欠欠身回答,“写的不好,还请夫不要见笑。”
“很不错,很工整了。”呦呦点头,对于普通女子来说很不错了,虽然不好看,但是每一笔都十分认真,每个字大小都几乎相同,距离还适中,看起来很是清楚。不过呦呦还是让容妈妈口述说说,这些纸上的东西她打算一会儿饭后当消遣再看。
容妈妈就给她讲述了嘉峪关高级军官还有知州和通判家里的情况。
“副总兵现在有三位,倪忠倪老将军,今年已经六十多了,他的夫人和他同岁,二人育有三儿二女,庶子二人庶女一人,女儿都嫁到兰州去了,除了最小的儿子在身边,两个儿子一个在四川一个在广东,都是自承父业。庶子……”
呦呦摆摆手打断了容妈妈的讲诉,“庶出的就不用说了。”各位夫人肯定对庶出都没有好感,而且自己一个正牌总兵夫人,也跟庶出打不着交到。
容妈妈脸一红,自己光顾着想着事无巨细了,忘了这一点,说了一声是之后就继续给呦呦讲,“还有一位副总兵就是之前代理总兵那位黄彪黄副总兵,他的夫人是他的表妹,两个人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容妈妈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黄副总兵没有妾室,也没有庶子女。”
呦呦惊讶了一下,“这倒是挺稀奇的,不容易。”说完点点头示意容妈妈继续。
容妈妈也附和着笑了一下,“所以说这位黄夫人的性格有点……活泼,”容妈妈想了半天才想到一个比较合适的词,实际她想说大大咧咧来着的。
呦呦明白她的意思,没有了妾室不用争来斗去,生活环境太过平和,人的性格就容易放松甚至天真说出来的话有时候也可能不经大脑。呦呦没有过多评论,轻轻点头,容妈妈就继续说起来了。
“再有一位就是新升上来的一位陆威副总兵,陆副总兵的夫人是兰州布政司都事蓝大人的女儿,听说人温婉大气,温柔贤惠。和黄夫人是截然相反的性格,陆夫人育一女一男,女孩七岁,男孩五岁。是所有夫人中最年轻的,孩子也最小。”
呦呦点头,然后问几位夫人的口味,是否有什么偏好或者忌讳。
“几位夫人都是西北人,口味都是差不多的,倪夫人上了年纪,最近喜欢吃甜的,听说天天往家里买点心,黄夫人喜欢吃辣子,陆夫人倒是没听说有什么偏好。”容妈妈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确实没有听说过。”
呦呦点头,“这是几位副总兵,其他人呢?”
容妈妈接下来又介绍了几位参将、游击将军和知州、通判家中家眷的情况。呦呦一一有了了解后,心中有了计较,“我清楚了,妈妈先去忙吧,若是想回家去看,来跟我说一声就行了,反正这几天也没有大事情。”
容妈妈对呦呦表示感谢了之后就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然后呦呦就一个人拿着那一沓的纸默默地看下去。除了几位副总兵夫人,几位参将和游击将军的夫人也都是本地人,这些人之间的关系比较错综复杂,某位游击将军的妹妹嫁给了某位参将,另一位参将的夫人是一位校尉的七大姑的二大姨的小外甥女,总之十分复杂,呦呦看了几眼没有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关键信息,就不再看这部分,想着到时候随机应变灵活处置吧。
倒是后面关于知州和通判的几张纸引起了呦呦的兴趣。
嘉峪关因为地处西北,属于军事要塞,从一百多年前开始,一些从军营里退伍的军人在此地安居扎根,还有些草原上的牧民搬迁至此,慢慢经历了几十年,这里才形成了一座城,而且这座城属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孤零零地立在这里。
或许是从最初建城就开始有的习惯,嘉峪关这里的人重武轻文,对于军人,哪怕是退役军人都十分崇拜,但是对文官却似乎并不在意,甚至是不屑一顾。很多时候城里百姓有了纠纷和麻烦,都爱去总兵衙门去找人评理,却不愿意去知州衙门。
最开始的几届知州似乎也乐得轻松,既不用出力做事,还有俸禄可拿,当然高兴。但是这也只是最开始,听说后来有一次除了人命官司,就是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强抢了民女后将人折磨致死了,地主就给当时的总兵送了不知道多少银子的礼,然后就象征地赔了点钱就算完事了。
这位总兵是萧沐仁的前前前前任,也就是王成风的前前前任,刚好那时候新来一个知州,这个知州一开始也是打算像前几任似的,混到任期圆满然后走人就行了,结果听说总兵得了一千多两的银子,而自己和通判两个人才只有五百两,这位知州不满意了,于是联合通判一起慢慢搜集了证据,写了密折送进京里,将总兵扳倒了。
于是后来的总兵都不敢随便插手地方事务了,每日就只能是练兵训练打仗。也是因为这件事,后来的几人总兵和知州关系都不十分融洽,知州和通判重新掌了权以后,嘉峪关的税收多了不少,知州通判这些文官们手头自然也宽裕了很多,不过这样其实相当于断了总兵的财路,所以后来城内再有打砸抢之类的纠纷,总兵衙门就不再上心。
然而知州衙门的那些衙役混吃等死太久了根被不顶事,知州通判和其他文官们这才怕起来,最后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反正算是双方重新握手言和,文武融洽了。
至于现任的知州和通判,知州姓贾,叫贾全真。呦呦一听这名当时就乐得不行,贾全真,假全真,真假不分了倒是。从之前的邸报和收集到信息看,贾知州原本是兰州的下属一个县的通判,三年前升任的知州。
贾知州的夫人田氏,是山西按察使的小女儿,庶女。这位田氏,人十分精明,长得也漂亮,自己生了三儿一女,贾知州的四个妾室只有两个生了女儿,另外两个一直无所出。
呦呦看到这儿,忍不住心想,恐怕不只是精明,更是厉害吧。庶女出身,对这些内宅斗争和手段更加了解,怎么可能再让庶出的子女来争夺自己子女的权益?而且,家世看得出很不错,贾知州以后要倚靠岳家的时候多着呢,当然要“爱重”自己的正妻了。
翻到下一张,是关于通判的。嘉峪关的通判叫方怡。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呦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诧地问怀宇是不是打听错了,这不是个女子的名字吗?
“没错。”怀宇微笑着说,“就叫方怡,他母亲希望他健康快乐,取了‘怡’这个名字。”
这位方怡是怀宇的同科,只不过名词悬殊略大。怀宇是那一科的一甲头名状元,方怡是那一科的三甲同进士,第多少名她不记得了,只听怀宇说方怡本来学问很好的,二甲传胪虽然有点困难,但是二甲前二十还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春闱考前头一天不知怎么吃坏了肚子,上考场的时候手都是抖的,试卷写的乱七八糟,不过好在内有有理有据,最终只中了一个同进士。
给如夫人洗脚,赐同进士出身。这地位,真可怜。
“为什么不能等一等,等下一科再考?下一科肯定比这次考的好吧?”呦呦当时问,要知道古代科举考试尤其是春闱不像现代高考,无论考的高低,只要觉得自己考得不理想就都能重新考。春闱考试如果不中那还有机会三年后再来,若是中了,哪怕是三甲同进士,也不能再考了。
“家里条件不行了,他父亲早逝,母亲整日做针线刺绣供他读书,眼睛已经熬坏了,再等三年,怕是等不起了。”怀宇叹气,读书人真苦。他有时候还会在心里偷偷庆幸和感激当初京城送银子来是呦呦用计让娘将银子留下来,不然的话……
按照哥哥怀瑾提供的信息和容妈妈提供的资料,这位方怡方通判已经二十多了,至今单身一人,上任时只带着老母亲和母子俩的包袱来的,住在知州衙门后院的一处小院子,有一对老夫妻和一个小丫鬟三个下人伺候,日子过得虽然不富裕,但是也还算顺心。
据说方通判为官清廉,对百姓爱护,对上官尊敬,对同僚和气,十分会做人。平时那些不该拿的一文不拿,应该得的也不会少一两。
呦呦笑起来,挺有意思。
将手里的一沓纸放下,呦呦站起来回到耳房门口,发现四喜和麦子已经快整理完了,因为倒腾箱笼总是有些灰尘尘土,呦呦在门口少少地站了一会儿就退出来了,站在炕沿前往外看了一眼,雨似乎停了,外头有洒扫的粗使婆子挥着扫帚哗啦啦地扫水。
第一场春雨降下来,算的上是喜雨了吧,改天让小荣子去看看那片沙坡地,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180章,整整六个月,好累哦,只想一觉睡到自然醒,谁也别叫我……
☆、第一八一章
第一八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