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沐仁看着她的睡颜,忍不住摇头,既然担心人家中午吃不饱,为什么还要在餐桌上发火?她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啊,改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孕妇嘛,脾气大点儿,情有可原。
☆、第一七三章
第一七三章
萧沐仁安顿了呦呦睡下, 让丫鬟在一旁守着, 自己叫小厨房做了碗面条再准备了几样小菜和一壶杏花酒,自己亲自提着去了怀瑾的院子。
去的时候怀瑾正在抄书, 萧沐仁瞅了一眼,是一本《庄子》。他摇摇头,把书从怀瑾面前抽走, “小孩子不要看老庄之类的, 觉得心不静就抄经书要么抄字帖,你不是在孔庙孔府拓了很多碑帖回来?抄完了?”
“早就抄完了。”怀瑾原也不是真的特别想抄书,见书被没收拿走了, 也就放下了笔。
萧沐仁把书放在一边,提着食盒放在房间中间的圆桌上,将上头的茶具杯子挪走,从食盒里把小菜酒壶面条一一端出来, 转头看像怀瑾,“过来吃吧。”
怀瑾慢腾腾地挪过来坐下,“谢谢姐夫。”
“别, 别谢我。是你姐说的,‘午饭憋着气, 肯定没吃饱,叫小厨房给做碗面条’, ”萧沐仁捏着嗓子给怀瑾学呦呦说话,“话还没说完,人先睡着了。”
怀瑾低着头嗦面条, 嗦完一碗面条才抬起头来,“我知道的,姐夫,二姐她对我……一直很好很好很好。”怀瑾一连用了三个“很好”,“是我不争气,我以后会注意的。”
“你没有不争气,你只是还小而已。”萧沐仁拍拍怀瑾的肩劝他,然后话音一转,变得严肃起来,“十四五的年纪不算大,但是也不能算小了,京城里许多人十四五岁都要说亲了。”
怀瑾挺大这句话,瞪大了眼睛,“十五就说亲啊?”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可不是,十四五开始相看人家,看个一两年十六七的时候定亲,十八九成亲。成了家就要立业了,以后不止要养自己,还要照拂妻子教养儿女赡养父母,所以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了。”萧沐仁看着怀瑾还很稚嫩的脸庞,实在不想把这些话说给他听,可是不说他就不会长大,呦呦就要一直操心,就算为了让呦呦少操心些,自己也要说。
“可是,可是你们也不都是十六七就定亲了啊?”怀瑾想了想,给萧沐仁掰着手指头算,“从大姐夫开始,到哥哥再到你,你们好像都是成亲前不久才定了亲的。”
“咱们家算是比较特殊,”萧沐仁把怀瑾面前的空碗拿走,取了两个小酒杯,分别斟了一杯酒放在两人面前,“大姐夫那个,我不多评论,他和大姐是真的有缘才走到今天,不然只要有一个不是像之前那样,可能就是抱憾终身。你哥他其实早就看中你嫂子了。”
“早就看中了?多早?”怀瑾吃惊加好奇地问。
“多早我是不知道,反正他中了状元之后几乎就是立即去提亲了吧?你想想,你嫂子那威名,你哥不挣个功名出来,敢上门提亲吗?”萧沐仁捏着酒杯仰头喝下去,“至于我和你二姐,我们俩是青梅竹马,我参军之前就预订下了。”
这回怀瑾是真的目瞪口呆了。
萧沐仁似乎发现话题跑了赶忙给拉回来,“什么时候定亲不是关键,重要的是,人应该学着长大了,你不能因为有家人的庇护,就一直躲在他们的羽翼之下不独立。”
怀瑾眨眨眼,似乎在思考。萧沐仁见状也不打扰他,让他自己想去,而他就坐在旁边自斟自饮偶尔夹两口下酒菜吃。
等怀瑾回过神来的时候,四样下酒菜已经被萧沐仁吃掉一半了,他赶紧拿起筷子夹了两口大的吃,“姐夫可真是的,不是来哄我的吗,怎么自己吃上喝上了?”
嘿,这个臭小子,居然还抱怨上了,萧沐仁瞪了他一眼,但是又不能拿他怎么样,只好问他,“你想明白了?”
“差不多吧,还得再参悟参悟。”怀瑾端了酒杯喝一口,“其实姐夫你不懂,我姐她从小操心我操心习惯了,要是哪天我真长大到不用她操心了,她说不定还不习惯呢,那个叫啥感来着?”怀瑾想了一下,“对,失落感。”
“啥意思?”这回轮到萧沐仁不明白了,“失落感是啥感?”
“这么跟您说吧,有句老话叫‘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怀瑾说到这儿突然想起来萧沐仁没有父母,暗自后悔起来,该不会戳到了姐夫的痛心之处?于是就觑了一眼萧沐仁。
萧沐仁却仿佛不在乎,见他看自己就给他倒了一杯酒,示意他,“接着说,我听着呢。”
怀瑾瞅他一眼,见他是真的不在乎,才接着往下说,“就是说,孩子不管长多大,大人也放心不下,总是会有操心忧心之处,我姐现在对我就是如此,等到我活到九十九岁儿孙满堂了,我那个一百零一岁的姐姐依然要操心我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听话不听话。”说完学着以往呦呦无奈时的样子,耸了耸肩肩膀。
萧沐仁陷入沉思,这个他还真是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还有这样一层缘由吗?
其实也不能怪萧沐仁想不到,认真算起来萧沐仁是不曾被人这么细致地关怀忧心过的。小时候老安国公把庶子身份的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不过是因为他皇子的隐藏身份罢了,后来老安国公去世,福贤王妃将他接进王府里,何尝不是这个原因?所有人给他的关心不过是“书背会了没有拳法熟练了没有兵法懂了没有”,没人关心过他“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这样的事。
原来这样的才叫家人。
怀瑾见萧沐仁沉思着,又忍不住开口了,“所以姐夫我其实是有些嫉妒你的。”
萧沐仁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听到他的这句话更是无法理解,“你?嫉妒我?”
“是啊是啊,以后我姐的心思都在你和你们孩子身上了,我就要退到不知道多少位子以后去了,可不是嫉妒你。”怀瑾说完就仰脖喝了一杯酒。
萧沐仁这才发现,桌上的下酒菜已经剩盘子底儿了,晃了晃酒壶,也快要空了,恍然明白过来,怀瑾这是喝多了酒后吐真言呢。
“不用嫉妒,你姐永远是你姐,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萧沐仁拍拍怀瑾的肩膀,安慰他,“不说这个了,来,接着喝酒。”萧沐仁拿起酒杯同怀瑾地碰了一下,“来哈所以说你想去军营看看的事,真的没有人跟你提起过,你再好好想想,拐弯抹角问也算。”
萧沐仁想着得赶紧趁怀瑾还没醉倒的时候把话问清楚了,要是真的有人暗中探听,也好早做措施。
怀瑾瞪着大眼睛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再点点头。
萧沐仁有点着急,“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
怀瑾没说话,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走到自己的桌案前从一堆书里翻了翻,,找出一本书来,从里面拿出两张纸,递给萧沐仁,“约翰先生说,这是他们国家的武器,问我咱们国家的武器什么样,我把十八般兵器谱给他背了一遍,嘿嘿嘿。”说完往旁边一歪,就要倒下去。
萧沐仁赶紧起身大步走了两步将人接住,才避免了怀瑾摔到地上去,萧沐仁扶着他往床上躺下,怀瑾有些不太老实,嘴里还在嘟嘟囔囔,仔细听一下,竟然真的是在背十八般兵器谱。
萧沐仁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并没有像呦呦想的那么傻嘛!
将怀瑾放倒在床上,萧沐仁喊了伺候的人进来,“去熬个醒酒汤给舅爷喝下去,别等醒了再喝,醒了再喝就头疼了。看着点要茶水什么的,都上点心。”叮嘱完了自己这才走出房间。
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呦呦还没有醒,萧沐仁现在正厅坐了一会儿,让人送了醒酒汤和茶水上来,虽然杏花白的度数不高,他也没有上头,但还是祛祛酒气的好,免得进屋熏到呦呦。听丫鬟说她这两天晚上睡得不安稳,总要半夜醒一回,停上半个时辰才重新入睡。
喝了一碗醒酒汤,又喝了两壶茶,估计着酒气退了,这才进了内室。怕吵醒呦呦,不敢上床去睡,就在炕上随便拽了个靠枕睡了。
这一睡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就已经暗下去了,往床上瞅一眼,已经没有人了,想来是呦呦已经醒了。再仔细听,门外有人说话,是呦呦在训丫头,“看到爷睡了也不知道给盖个毯子?炕也不知道烧一下,冻着怎么办?我这些日子不管事儿你们都松懈了吧?”语气听起来十分严厉,但是声音仍然压得低低的,怕吵醒萧沐仁似的。
萧沐仁听着外头的声音在炕上翻了个身,从侧躺变成仰躺,盯着房顶顶棚发呆。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候,从来都是勤奋振作,几乎从三四岁开始,每天清晨都要练一套拳法或者剑法,平时有了空闲时间也是在看书演练兵法中度过,像这样睡醒了却不肯起床的事,长这么大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而今天之所以会反常,萧沐仁得承认,怀瑾说的那番话起了作用。虽然自从成亲以来,呦呦对自己在衣食住行上已经很是无微不至了,但是他还是觉得不满足,呦呦对怀瑾的关怀很是自然,随时想起来就说,话里话外都是惦记,对自己却总是带着那么点……刻意。似乎若是不对他关心就是不正确的,像是当做一项任务来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