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呦呦皱着眉回想了一下,“你这么一说好像是瘦了点,今天中午让厨房给他做点好吃的补一补。”别回家给我娘告状说在我这儿吃不饱就糟了。
萧沐仁点点头,没有跟她说怀瑾虽然看着瘦了,可是好像长高了不少了,十四五岁的少年人,正是抽条的时候。他这样说只是想让呦呦对怀瑾不要那么严厉罢了。
到了辰时末,呦呦开始处理家事,萧沐仁也去了外书房。昨日从军营带回了不少文书,他得仔细研究研究,两年多时间不在嘉峪关,人事变动似乎不少,参将、游击将军似乎有交叉调动。
呦呦说是处理家事,其实家里内外的大小事多数都是小荣子和容妈妈管着处理着,一切都是有条不紊地,只有在遇到两人无法做主的或者十分重要的事情时才会进来请示,否则多数都是今天一早进来将昨天的事情汇报一番,若是有变动,呦呦再点出来,然后再慢慢修改。
今日要处理的家事,其实是在准备怀瑾返京时要带的东西。贴身的衣物不算,先收拾好要给谭丽娘诸人准备的礼物,当然也不能缺少宫里太皇太后和皇上的份儿,尤其给宫里的还要别出心裁一番才行。
“前些天我和爷去看铺子时买的几匹布放进装皮子的箱笼里,给将军府。”呦呦捏着容妈妈准备的礼单看了一遍,“那些沙棘酱沙棘酒,采买进来后先给我看一看再装车,记得一定要挑上上等的,包装也要好看些,到时候要送进宫里呢。”
听说是送回京城的东西,负责采买的管事本来就十分上心了,现在听说要送进宫里给皇上,更是觉得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呦呦想了一圈,暂时想不到别的了,就将礼单合上交还给容妈妈,容妈妈接了站在一边默立着。采买的管事半躬着身子站在厅中央,等着主子发话,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就偷偷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只看到一双缀了明珠金线的绣鞋和一条绣着合欢花的月白裙子。冬天穿月白色,啧啧。
呦呦并不着急,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完了捏着帕子擦了擦并没有水渍的嘴角,然后才盯着采买管事仔细看了,这人四十岁左右,头发梳了一个发髻用一根金簪子给束住,清瘦的面庞留着山羊胡子,穿着一件暗红色的长袍。这样的打扮走出去,说是一个小康之家的家主也有人信。
“管事贵姓?”安静了许久后,呦呦终于开口。
“夫人折煞小人了。”采买管事先谦辞了一句,“小的姓方,嘉峪关本地人,爷四年前买院子时我就在了。”方管事自我介绍到。
呦呦点头,“那也是家里的老人了。”
方管事不知道呦呦是何意,不过主子问话,一要老实回答二要想好了老实回答,“算不得老人,只是多吃了几年闲饭。”
呦呦点头,这话也不算错,萧沐仁不在的两年,他们又不用伺候主子,光领月银不干活,可不是吃闲饭的。
“方管事。”
“小的在,”方管事赶忙应到,“夫人请吩咐。”
“采买上的门道我不是不清楚,”管了那么多年的家,当然知道采买上最有油水,“我也不是不让你们不吃油水,只是怎么吃吃多少,心里该有个数才行。”
看到方管事额头上开始冒汗,腰弯得更低了,呦呦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是我到了嘉峪关后第一次大规模采买,且都是往京城里送的,还有不少送进宫里的,希望方管事心里有杆称,仔细掂量着办。毕竟等着抓你短处顶替你的人不是一个两个。”
方管事恍悟,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夫人放心,小的一定尽心尽力尽职尽责,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什么了,不用说,大家都明白。
呦呦点点头,“好,用心做事就好,我和爷都喜欢用心做事的人。”呦呦觉得敲打的差不多了,就让他下去做事了,“不要辜负爷和我的期望。”
方管事连连点头,这才下去了。等出了正厅后方管事才想起来抹一把额头上的汗,心想以后再也不敢对夫人心存轻视,夫人那双眼睛落在人的身上,好像一下子就能看穿,他的那点小心思立刻无所遁形。然后再感叹一句,果然什么锅配什么盖,什么茶壶配什么茶碗,爷这样厉害的人,娶的夫人自然也是十分聪慧的。
等到方管事离开,容妈妈想了想才问出来,“夫人为何不直说已经知道了方管事得好处的事?”按照她心里偷偷的计算,自从夫人进府以来,方管事吃的回扣好处起码有二三十两银子了。
呦呦摇摇头,“水至清则无鱼,在这个位子上,不可能一点回扣不拿,就算他不想拿,对方也会想别的办法让他拿,换了别人也一样。敲打一番让他明白就行啦!”呦呦想的十分明白。
容妈妈其实也不是不懂,只是以为夫人年轻一定眼里不容沙子,没想到做事居然十分老道。
过了三天,方管事亲自带着供货商高记的管事,捧着着两小坛子沙棘酱和沙棘酒进来。呦呦亲自那勺子挖了一口沙棘酱尝了,觉得味道不错,就让人将送到厨房去让厨房做几道点心来尝一尝。
至于沙棘酒,呦呦不敢尝试,就让人送去前院给萧沐仁尝尝,萧沐仁尝完之后让人回话说“女人和小孩子喝的玩意,一点都不过瘾”。
呦呦撇嘴,在谷子四喜五福麦子四个人灼灼的目光下,到底没有亲自尝试,只好又让人送到怀瑾那里试了试,怀瑾给了八字评语,“酸甜可口,老少皆宜。”
这样的话呦呦心里就有数了,又问了供货商这酒能保存多久,对方说若是放在地窖避光阴凉处,可保存两年之久,“只是随着存储的时间越久,度数恐怕会越高。”
呦呦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问对方现在有多少存货。
高记供货商的管事是一个非常老道的人,自从进了正厅,虽然身板挺得直,但是一直低着头垂着眼并不乱看,十分恭敬的姿态,“沙棘树虽然遍地都是,但是沙棘果并不好采摘,小人处现有沙棘酒五十斤一坛的共十坛,十斤一坛的有十坛,沙棘酱十斤一坛的有五坛。”
“卖价呢?”呦呦直接问。
“五十斤一坛的沙棘酒十五两银子,十斤一坛的五两,沙棘酱一坛也是五两银子。”这是他在家里和老板商量好的价钱,比平时卖的贵了一倍多。
呦呦看了一眼他身边的方管事,方管事也注意到她的目光,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答应,太贵了。
呦呦并不知道市面上沙棘酒和沙棘酱的价格,但是她觉得似乎也不算贵。想了想,就说她要再考虑考虑,让方管事先把这两坛沙棘酒和沙棘酱的钱给结了。方管事立刻会意,说了句“夫人您忙”,就带着供货商的管事下去了。
等送走的人,方管事再回到内院见到呦呦,就直言不讳了,“夫人,他们给的价格比市面上的贵了一倍多呢。”
呦呦正伏在它上的小桌子在计算成本和销价和利润,听到方管事的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方管事见夫人似乎在算着什么,只好先停下话头,等着呦呦完事再说。
呦呦算数并不好,计算价格的时候一会儿忘了路费一会儿忘了人工一会儿忘了破损的,加加减减算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才算好,觉得这场生意不会赔,这才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方管事,“你刚刚说什么?”见方管事一直站着,就转头吩咐五福,“给方管事搬个座儿。”
能在夫人面前有个座儿,放眼整个府中,除了内管事容妈妈和大总管荣公公,方管事还是头一份,因此十分的受宠若惊又有些得意,不过在呦呦面前他还是很老实的,谦让了再三才坐了下来。
“小的刚刚说,夫人您不要答应他们报的价格,报的价比平时外头贵一倍呢。”方管事诚心实意地劝道,“您至少还能讲下四成来。”
“差这么多?”呦呦皱眉,若是按方管事说的,比平时贵了一倍,那一坛十斤的沙棘酒也才卖三两银子不到,“哪有这么做生意的?”嘀咕完呦呦就明白了,大概是觉得自己年轻比较好骗?
呦呦转了转眼珠,计上心来,“这样,这家你先不要联系,这几天你再去别的供货商那里看一看,接触一下,说不定别的地方也有好的。若是他们问起来,你就说货比三家,有比较才有差别。”
“您说的是,”方管事一下子就明白了,“有了对比,才知道他们家是好的坏的,对方怕咱们买了别人家的,价格就会降下来了。”
“就是这个理,”呦呦点头,“不过他们不降也没有关系,反正就这一年半年的。”等我的那块百亩的沙棘地种出来,我自己顾人酿,哼。
方管事不明白呦呦说的“一年半年的”什么意思,不过见她再没有别的吩咐就告退了。
自从那天之后,方管事再没有和高记的人接触,而是又去几家不同的酒坊,而且有两家和高记还是竞争对手。果然,没有几天,高记的管事又来找方管事来了,方管事就按照呦呦说的回答了高记的管事。
高记的管事听说后,沉吟了片刻,拉着方管事低声说:“价格可以再低两成,给老哥一成的好处,望老哥哥帮着跟你家主子说一说。”
方管事假装意会地微笑点头,并安慰他,“老弟放心,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