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荣子听到萧沐仁的语气就知道来的不是时候,自从爷成亲后,小荣子从来不敢再正房的门还关着的时候上前去打扰,谁知道里面正干什么呢,可是现在曲阜知县已经站在了院子门口,大有不见到萧沐仁或者萧沐仁不答应就不走的架势。
一群下人们都知道这时候不好去打扰爷和夫人,因此谁也不想去禀报,可是也不能就任由曲阜知县在那儿站着。最后几个人猜拳,输的人去,小荣子命不好,输了。于是只好硬着头皮上前,顶着萧沐仁极有可能发作的火气禀告道:“爷,曲阜知县带着知县夫人来给爷和夫人请安了,说中午的时候要设宴款待爷和夫人。”
“设什么宴款什么待,爷又不是他上司,不去!”萧沐仁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让他回去,将治下管得太太平平的就行了,爷没空跟他扯皮!”说完就继续埋头苦干。
小荣子的禀报呦呦自然也是听得一清二楚的,此时就忍不住笑出声来,轻轻的传进人耳朵里像是一只羽毛在里面搔一样,痒的很。
“你笑什么?”萧沐仁忍不住问。
“我笑你活该!”被人问上,呦呦的笑意不止没有收敛,反而放大了一些,“居然还拿帖子给人去,生怕人家不知道即将上任的嘉峪关总兵被人做了局堵了门口?真是的,直接当做普通百姓报官不好吗?这回被人缠上了吧?让你胡乱耍威风。”这人,怕是从来不知道低调为何物
萧沐仁也皱眉,“就是请人办个事而已,不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吧?”心里也在埋怨曲阜的知县不识趣,请人就请人吧,居然来这么早,人家还没有睡醒呢好不好?
“起吧,”呦呦推了推伏在身上的萧沐仁的肩膀,让他赶紧起来收拾收拾见人去,“请人办事就是个人情,既然托了人情就要还,再说人家都请上门来了,不能不给面子,吃顿饭而已,若是对方有别的所求,你到时候再看着办,你也说了又不是他顶头上司,大不了再推辞呗。”最后又推了一下,劝道:“起吧,人都上门了。”
萧沐仁千般不愿万般不想地从她身上起来,觉得不甘心,又重新趴下来扳着呦呦的下巴好一通亲,这才起床。萧沐仁起来后,呦呦也叫了四喜进来服侍自己起床洗漱,洗漱完早饭也送了上来。
吃早饭的时候,呦呦叫了小荣子进来,问了他一些关于曲阜知县的事。这是临出发前呦呦让他做的准备,毕竟出门在外,谁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意外的事,多个准备总是好的。你看,这不就用上了?
说来有趣,曲阜的知县姓曲,夫人刚好姓傅,连在一起读刚好和曲阜同音,倒是格外巧合。曲知县今年已经五十岁了,在知县这个位置上坐了快十年了,政绩不好不坏,没有大错,也不出大彩。
呦呦点头,不过她不关心这个,她要打交道的是曲夫人傅氏,“内宅如何?”
“内宅……”小荣子赶紧往后翻了翻,“哦,曲夫人是曲知县的远房表妹,当初科举就是傅家给的盘缠,所以中了举后就娶了傅表妹,二人育又嫡子二人嫡女一人,均已成家,孙辈三女两男。此外内宅还有妾室两名,各育有一女,庶长女已经出嫁,庶三女今年十五岁,待字闺中。”
呦呦默默记下来,然后让四喜去准备见面礼,“行了,我记下来了。还有别的事吗?知不知道曲县令来还有没有什么其他所图?”
“有一件事。奴才也是刚刚得知的,昨天的那伙人,是一群惯犯,各地流窜作案,已经三四年了,虽然武功不高,但是做局巧妙,因此一直没抓住。如今被咱们爷给抓住了,曲阜知县立了一功,怕是能再升一级。”小荣子将刚刚程禇从衙役处套来的消息禀给呦呦。
联想到刚刚小荣子说过的曲知县做了十年的知县,呦呦明白了,这是感谢宴啊,看来不是自己家承了别人的人情要还,是对方承了他们的情要感谢啊,难怪大张旗鼓的,“行了,我知道了,你去跟爷回一声,我收拾收拾就出来。”
等到出发的时候,已经是巳时正了,呦呦算计着,到了知县家里聊一聊很快就会到午饭时间,用了午饭再稍作一会儿就能回来,这样还有时间收拾行李,明天出发应该耽误不了。
“学而”客栈原本就在县城的繁华地段,离县衙只有两条街的距离,马车骨碌碌地晃悠着很快就到了,男人们直接去了前院正厅,女眷换了轿子直接被抬进后院内宅。
呦呦从轿子出来的时候,曲夫人已经跪地等着了。论品阶,夫人的品阶从丈夫的一样,所以呦呦是二品诰命夫人,而曲夫人只是八品,只能称为“敕命夫人”,所以曲夫人对呦呦行礼是应该的。不过按照之前得到的消息,曲夫人已经近五十岁了,和谭丽娘差不多的年纪,她哪里敢受得起她的礼,急忙走过去搀她起来,“可使不得。快快请起。”
等曲夫人起来后,拉着呦呦的手仔细地打量了她,就开始不住地夸赞,“不愧是京城里的人儿,就是生的水灵有气质。”
呦呦假装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哪里哪里,您过奖了。”
寒暄客气了一番,曲夫人请呦呦进了厅里坐,然后让自己的儿媳孙子孙女都来见礼,于是呼啦啦,两个儿媳一个女儿,三个孙女两个孙子还有一个外孙一个外孙女,满满当当的挤了一屋子。挨个儿厮见了一番,又给小辈儿们发了见面礼,呦呦发现都是嫡系,没有庶女,想来是十分不待见,再联想到两个妾室却没有一个庶子,就知道曲夫人是一个十分有手段的人。
不过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呦呦想,她就当不知道好了。她却不知道,这件事后来还真的跟她有关系了。
曲夫人这个人,一看就是那种做了很多年的官夫人,非常善于夫人外交,虽然不是世故的让人讨厌,但是也可以算得上是十分圆滑有手腕了。
呦呦看在眼里,心中如此想,却又觉得不得不佩服,因此也暗暗地跟着学了些。
曲夫人虽然只是一个知县夫人,但是从其言谈之中可以看得出来,也还是颇有些见识学识的,比如说起京城的某些景致,呦呦都没有听过,她却说得头头是道引人入胜。如此这般,话题算是打开了,几个人随意聊了聊京城与曲阜的风土人情,谈一谈呦呦她们路上的旅程以及接下来的行程。
就这么随意聊了聊,就到了午时,曲夫人的大儿媳安置好了酒席,来请呦呦和曲夫人入席。到了餐厅,分了大人小孩儿两桌,屏风后头还有女先在弹唱词,琴鼓铮铮,很是高雅。
呦呦心想也算是大排场了,曲夫人请呦呦入座,说:“小地方,都是些特色菜,比不得京城,夫人可不要嫌弃”。
呦呦连忙摆手,“出来游玩就是讲究吃个特色,千篇一律倒没什么意思了。”说完请曲夫人上座。曲夫人却要让呦呦上座,两人谦让着,最后还是让呦呦坐到了主位,她怕谦让太过了让曲夫人以为他们不肯承情,心里又芥蒂。
等都呦呦坐下来了,曲夫人才在她右边的位子坐下,接下来是长女、长媳、次媳,一桌子主客五个人,边吃边聊,呦呦听着曲夫人给她介绍桌上的菜色以及由来典故,一顿饭吃得很是畅快,甚至有些心满意足。
女眷在内院用膳,曲知县带着两个儿子在外院宴请萧沐仁。菜色都是一样的,酒水不同而已,女眷们喝的果子酒,男人们喝的却是鲁地特产的孔府家酒,度数适中不易上头。
男人们吃饭当然不只是吃饭,佐餐的也不只是酒菜,还有着谈论的政事军史。原本以为就这么吃一顿饭,随便聊聊军政史实就算完事,赶紧带着夫人下人离开去泰山的萧沐仁,后来才发现,自己想的有点简单。
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有个年轻姑娘从屏风外走了出来。萧沐仁本来正在喝酒,不意突然出现一个年轻女子,他是规矩的君子,立刻放下酒杯低下头避开视线。
曲县令在一旁看见了,十分满意,果然是个君子,然后转头对出现的年轻女子点头,示意她继续。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曲县令唯一一个还没出嫁的女儿,闺名曲媚的庶女。曲县令在见到第一次见到萧沐仁的时候就对此人十分看好,年纪轻轻立过大功,又是皇上钦点的二品总兵,若是能拉上关系……
苦思冥想一阵,金银钱财恐怕对方是看不上的,对方又已经位高权重了,女子……听说萧夫人长得美丽漂亮家世又好,只是性格不大好人不温柔,既然如此,男人哪有不贪恋温柔的,于是就起了将自己的小女儿送给萧沐仁做妾的心思。
这位名为媚儿的庶女原本是不愿意的。她见多了大娘磋磨生母的手段,知道做妾室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她父亲说了,对方的嫡妻是个刁蛮霸道的人,若是她能温柔小意奉承,定能得对方的欢心,将来生下一男二女,还怕没有出头之日?
于是她又想到父亲近年来越发愿意往生母姨娘的房里来,去正房的次数少了,尤其她姨娘还在一旁敲边鼓,于是就心动了些。此时来到前厅一见萧沐仁,见此人仪表堂堂器宇不凡,原本就有些摇摆不定的心思就坚定起来了。
曲媚儿对着桌前微微屈膝,声音清脆又带着些女子的羞赧,“小女曲媚儿,见过父亲、萧公子。”说完就在侍女搬来的凳子上坐了,接过琵琶来,芊芊手指拨动琴弦,随着铮铮鸣鸣的乐声响起的,还有清脆如黄莺的歌喉。
萧沐仁没想到会突然有这样一段插曲,低着头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曲知县,见他不止没有生气居然还颇为满意的样子,就知道他是知情的,甚至猜想这些怕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萧沐仁忍不住心里恼火,没想到你曲县令居然是这样一个人,这不是害我呢么,要是让呦呦知道了可就惨了。更何况,我萧沐仁是那种见色起意随随便便的人?这简直是侮辱人!
“曲知县,既然菜也吃了,酒也喝了,我看宴饮就到此处吧。”萧沐仁说完将酒杯倒扣在桌上,放下筷子站了起来,甩着袖子径直出了门。
一直在身后伺候着的小荣子立刻跟上,走出前厅还不忘拉住一个洒扫的小丫头,往她手里塞了一块银角子,“这位妹妹,帮我去内院通秉一声,跟我家夫人说我们萧爷吃好了要回去了。”小丫头长这么大也没见过银子,立刻点头跑进内院去了。
小荣子见她走了,这才赶紧回身追萧沐仁去,别人家里人生地不熟的,爷可别走错了路再落入什么圈套。
呦呦和曲夫人在内宅吃菜喝酒,酒是也是鲁地特色阿胶酒,用阿胶与就相调煎制的,说是对女子最好,补气益血。呦呦喝了也觉得好喝,打算回去买一些让镖局送到京城给谭丽娘和陶陶,自己再带一些到西北去。
正吃着,外头一个洒扫的小丫头突然跑进来了,因为跑得快,没人注意到,等到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来到跟前了,小丫头十分机灵,对着唯一一个不认识的女子重复了刚才给他银子的人的话,就跑出去了,这么大一块银子,得给娘看看去。
小丫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转瞬间就不见了人,留下坐着的人面面相觑。
呦呦呆了一下转头看向身后的四喜,四喜微微摇头,表示没有得到任何通知。今日萧沐仁和呦呦出来,只带了小荣子和四喜两个人,连个中间传话的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