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看到皇上只让陈士梅赔了将军府银子, 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地过去了, 因此还是挺气愤的。可是花易岩什么都没说,她也只好忍气吞声认下了。后来时间一长她也就忘了。
直到半个月后, 吏部突然传来消息,陈士梅被外放到关外隆和州去做了州判,命云瑶公主跟着一起去了, 带着儿子女儿。
隆和州, 在关外渤海府西部,丘陵地貌,盐碱地多, 十年九旱,民风彪悍。即便州判算得上是有权的实职,这地界也是太艰苦了一些。
得了圣旨以后,陈士梅自然没什么说的, 吩咐着管家收拾东西,准备过了中元节就启程——隆和州路途遥远又在关外,气候和嘉峪关差不多, 过了中秋就霜冻,九月末十月左右就要下雪了, 到时候路上不好走,耽误了报道的日期。
陈士梅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不代表云瑶公主也接受了这样的安排,她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怎么能去那种破地方受苦?于是, 脑残了云瑶公主哭哭啼啼地进宫去了。她先去了庆太妃的宫里,庆太妃没见她,然后又去了她表姐丽妃宫里,丽妃倒是见了她,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说皇上已经月余不曾来自己宫里了,她也无能为力。
最后云瑶公主去了太皇太后的宫里,自从出了上次的事后,太皇太后对云瑶公主就是又气又恨,一听她来求情,立刻拒绝了,说这是皇上下的旨意,她若是求情,让皇上一国之君的颜面放哪里。
云瑶公主见事情再无转圜之地,只好改变策略,说自己去就去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是不能让两个孩子也跟着受苦去,“莱雅还要嫁人,轩儿也才五岁啊。”
太皇太后到底是上了年纪了,心疼小辈,想了想就同意让两个孩子留下,又说为了避免父母不在身边没人教导,太皇太后会安排嬷嬷和先生进驻公主府,帮忙管教教导两个孩子。
云瑶公主无奈,只得答应下来。
说到莱雅,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大长公主怎么可能再同意莱雅和自己孙子的亲事,即便是太皇太后帮忙说情也不同意,一个心里有着别人的孙媳妇,是怕自己的孙子头上不绿吗?
最后是太皇太后心疼莱雅,总觉得她是受了父母的拖累,帮着说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两广总督的小儿子,长得过得去,才情也还可以,算是门当户对了。
不过,关外条件多艰苦啊,云瑶公主只住了两年就受不了了,就以准备莱雅出嫁事宜为借口,留下陈士梅自己在隆和州,她回了京城。
也不知道是关外条件太过艰苦,还是陈士梅太过鞠躬尽瘁,或者两者皆有,总之他在隆和州待了两三年就病了,到了第五年,病重不治,直接“死而后已”了。
陈士梅死了之后还不满百天,一个年轻女子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来到了公主府,说孩子是陈士梅的,每年陈士梅都会送一笔钱过去,今年已经迟了两三个月了,母子俩实在过不下去了,只得到公主府来找驸马。
原本正沉浸在丧夫之痛的云瑶公主一听,最开始以为是骗子,可是等她看到那个孩子之后,就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了,那孩子那张脸,几乎和陈士梅一模一样。然后,云瑶公主一生气,晕了过去,再醒来后就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云瑶公主成为了大鸿朝第一个才不到四十岁就中风的病例,后半生都在床上过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说回皇宫大殿里。
“呦呦啊。”等到所有人都离去了之后,皇上突然叫了她一声。
呦呦立刻抬起头来,走到中央去对皇上屈膝行礼,“皇上。”
“呦呦明日再进宫一趟吧,鼓捣点新奇的玩意儿给太皇太后看看。”皇上对呦呦说,言外之意让她来哄一哄太皇太后,经过今天这件事一闹,太皇太后的心情应该会很糟糕。
呦呦立刻答应下来,这是自己家闯的祸,自己来哄太皇太后,应该的。
眼看着天色暗下来,花易岩就同皇上告辞,带着呦呦和怀瑾离开皇宫。怀瑾这才从地上站起来,他跪的时间有点长,因此站起来时踉跄了一下,一瘸一拐地同花易岩和呦呦出了宫。
“等一等阿毓吧。”到了宫门口,花易岩停下来,“他说要一起的。”
呦呦点头,没说什么,目光落在怀瑾身上。
怀瑾比呦呦只小了两岁,今年虽然才十三岁可是个子已经赶得上呦呦高了,甚至隐隐还高了那么一些。怀瑾本身底子就不错,小时候虽然亏着了一阵子,可是后来家里条件好了,早就补回来了,等进了京城后活得就更加滋润了。少年的十三四岁,本来就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再加上他风采翩翩的,有人倾慕那是自然的。
不过,呦呦才不管那些,她一想到刚才的事被皇上轻轻揭了过去就气不打一处来,火气就全发了怀瑾身上,伸手就在怀瑾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臭小子啊,你才多大就学会招蜂引蝶了!这种事怎么不跟家人说,啊?!臭小子!”说着又在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到底怕把脑子给打坏了。
怀瑾被呦呦冷不防地拍了两巴掌给吓了一跳,“姐!”不过他理亏不敢说什么,只能抬手揉着自己的后脑勺。
“姐什么姐!你当我是你姐了吗?!”呦呦这次不拍巴掌了,拍巴掌拍得她手也疼,改成拧耳朵了。
怀瑾“哎哟哎哟”地叫着,嘴里还不服输,吐槽她,“你这么凶残,萧哥哥知道吗?”
“知道啊。”一道男声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萧沐仁从宫门外出来了,“我就喜欢她这样,而且我也愿意这么惯着。”
呦呦不妨萧沐仁突然出现,脸红了一下。倒不是脸红自己发飙被萧沐仁看到,而是被萧沐仁如此直白的话给羞到的,她认不出嗔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些什么!快回家吧,我要饿死了。”然后就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后,又忍不住在心底唾弃自己,怎么越长大越害羞了,真丢人啊!
马车外,花易岩拍拍萧沐仁的肩,笑了。唯有怀瑾,捂着脸觉得日子没法过了。
回到家,孟许和怀宇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他俩没有在宫门口等着,是萧沐仁说的,说如果去的人太多皇上未必高兴,而且容易被人窥探到,追根溯源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皇家还得要面子。
他们俩一见四个人回来就立刻迎上前去,“怎么样?皇上怎么说?”
“没事了,先进去再说。”花易岩对他俩摆摆手,率先进了大门。
等到了正厅分主客长幼依次坐下。花易岩坐在上首左侧,怀宇坐在右侧,左侧下首是孟许和萧沐仁,右侧下首是呦呦,怀瑾先是跟着花易岩在御书房外站了两个时辰,又在太皇太后的大殿里跪了很久,终于可以坐下歇歇了。
结果他屁股还没挨到椅子上,就被呦呦踢了一脚,“边儿站着去,闯了这么大的祸还好意思坐?!”
怀瑾自知理亏,也不辩解,站到呦呦身后,低着头抠手指头。
花易岩看了一眼他委屈的样子,到底有些不忍心,“好了好了,呦呦也别生气了,他也不是故意的。”然后又看向怀瑾,“你也是,明知道涉及到公主府会有麻烦,也不跟家里说一声。不好意思跟我和你娘说,跟你哥哥说总可以吧?”
“人家不好意思嘛!”怀瑾低着头小声说。
呦呦忍不住一乐,看着招蜂引蝶风流倜傥的,结果还是个害羞的男孩。
天色不早,呦呦让几个男人在厅里说话,自己要去厨房吩咐晚饭,孟许见状就站起身告辞。
“陶陶还在家等着呢,虽然派人回去报信了,我还是亲自说一声比较好,省得她着急。”
花易岩见状就不再留他,让他路上骑马注意安全。
孟许走之前看了一眼萧沐仁,那意思问他要不要一起走。
“别看我,我不走。我跟你不一样,我还没成亲,孤家寡人一个,留在岳丈家蹭饭理所当然。”萧沐仁笑着摆手,然后看向花易岩,“您收留我吗?”
花易岩笑着点头,倒是呦呦,轻轻啐了他一下,“没脸没皮!”说完红着脸离开了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