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午后曾经睡了一觉,但呦呦和陶陶还是很快入睡了,因此他们也并不知道,这个晚上都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第二天一早去正院吃饭的时候才听花易岩说起。
“我昨晚半夜去外院了,抓住一多半的人。”花易岩吃完了一碗粥,突然开口。
包括谭丽娘在内的五个人都抬起头看他,一致地歪着头神情疑惑。花易岩有点想笑,不过没等他笑出来,谭丽娘已经开口询问了,“你昨晚半夜什么时候出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睡得熟,我动作轻,你当然不知道。”花易岩解释完继续说:“到了外院,这些人果然在商量着分赃,被我当场抓了个现行,现在已经捆起来了,等吃完饭让小井子去报官。”要是在军队,一百军棍都是少的。
一大四小看他说完后又低下头吃饭去了,有些懵懵的,最后还是呦呦开口先问的,“爹你是说,你昨晚去抓赃去了?”
花易岩点头,“嗯”了一声。
然后是怀瑾,“他们偷了咱们家的东西?”
怀宇给他夹了一个包子,点头,“是这个意思,还打算偷偷卖出去。”
陶陶愣怔完了就是一阵气愤,“太不要脸了这些人,居然偷东西!”
呦呦无语,姐姐这关注点有点偏吧,仆人盗窃主人家财物还打算出去贩卖,可不是要脸不要脸的问题,这是不要命啊,按律法平民盗窃室两银子以内仗六十,二十两仗八十,若是有五十两,除了仗刑之外,还要蹲一年大牢,六十两就仗七十,徒刑一年半,以此类推。
这些人都不是平民,而是奴籍,恐怕要罪加一等了。
四个还是都挺解气的时候,唯独谭丽娘叹气,“你把人都送了官,家里谁来给我干活啊?”
“啊?”花易岩这才幡然醒悟,自己一时冲动竟然做了错事,“那,我再把人叫回来?”
“算了,你都抓到现行了,留下来肯定也是祸害,早点送走吧,出去的时候找个靠谱的人牙子来,得买些人回来,不然今天午饭都吃不上了。”谭丽娘叮嘱花易岩,“找个靠谱的,你要是不知道谁靠谱,就照最大的那家。”
花易岩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三两口吃完一个包子就出门了。等他出了门,谭丽娘看向四个孩子,“你们吃饱了没有?”
四个孩子表示吃饱了,“吃饱了怀宇就带着怀瑾去看书吧,陶陶和呦呦来帮我打理事情。”
谭丽娘说的所谓打理事情,其实就是让春柳把家里还剩下的二十几个下人叫来,在正房的院子里站成了两排,男的一排女的一排。
秋桂搬了一把椅子在廊下,谭丽娘穿着大氅抱着手炉腿上盖着鹿皮毯子坐下来,看了一圈后缓缓开口,“昨晚的事,想来你们都听说了。将军抓住的那二十几个,已经送去官府了,剩下院子里站着的你们,我猜想也不是全然干净的。以往如何我不追究,从今天起,谁要是再如此,将军说了,一百军棍是不会少的。”
“所以我只给你们一天时间,从哪里拿的东西该放哪儿放哪儿我明天早上要查库房。”说完,就静静地看着两排人,她的语气 并不严厉,甚至很温和,但是所有人都不敢抬头看她。
安静了一会儿,不见有人答应,陶陶就轻咳了两声。这时才有人刚醒悟过来似的,跪下来应“听到了”。
谭丽娘点点头,“以前你们有什么事,从今天开始就一笔勾销,既往不咎了,管家福伯晚节不保,家里的人我一个不认识,不知你们之中可有会写字认字的?”
似乎是谭丽娘的态度让大家稍稍安心下来,话音落就有人站了出来,首先是小井,说他曾经上过三年学,学过三字经和百家姓。
然后是一个看着三四十岁的女子站出来,“奴婢家里姓罗,男人以前是唐侍郎家的外院管事,后来唐侍郎被抄家,我们就被卖到将军府里来了,奴婢的男人和奴婢都认字,也会写字。”
谭丽娘就冲旁边点点头,让春柳和秋桂进屋里搬出来一张小几和一个矮凳,对着罗家的点头,“你过来,坐那。”指着一旁的小几和矮凳,然后对小井招手,让他过来,对罗家的说:“我一会儿问他的话,你都一一记录下来。”
罗家的在凳子上坐下,这才发现桌子上除了笔墨,还有一摞装订好的白纸,白纸上画了几个格子,分别是姓名、性别、年龄、职位、特长。前三个她明白,这“职位”和“特长”是什么意思?她不解,又不太敢问。
陶陶注意到她的疑惑,就给解释了一下,职位就是这些仆人现在做的事和他们的等级,比如一等丫鬟二等管事还有洒扫、厨娘、采买等这些,特长就是每个人的做的比较好的事,“比如你会写字这就算特长,有人点心做的好,这也是特长。”
接下里就是问话和记录,第一个是呦呦问小井子,当做示范。小井子都一一回答下来,然后就站到一边去了,接下来是春柳,春柳问完了呦呦就退回去了,让她代替自己问。
“一定要详细地问,最好把一家子一起问。另外,还有把以前的主家都问清楚了,包括在前主家做的事,为什么会来将军府,是被卖的还是别的原因,在之前有没有什么奖惩记录,因为什么而奖惩,这些都记录下来。”一开始母女三人都没想到,府里居然还有从别的府中卖来的人,所以表格中遗落了这部分的备注。
天气寒冷,就算穿得再多总还是会冷,陶陶怕谭丽娘着凉,就扶着她回了屋里,留下呦呦在这里看着听着。呦呦坐在谭丽娘刚刚的椅子上,裹着皮袄,腿上盖着鹿皮毯,一边听着一边做问题补充。
等到将二十几个人都问完了,已经到了平时午饭时分了,其实这已经很快了,主要是罗家的字写的慢,加上天冷冻手,写得更慢,呦呦就让她男人罗管事去替她,这才加快了些速度。
等到这二十五六个人都一一记录完,呦呦就让他们赶快去吃饭,自己也拿着一摞记录下来的资料回了屋。
“冷了吧,快喝点水。”陶陶拉着她在炕上坐下,换给她换一个手炉,又塞了一杯红枣茶给她,“我让厨房做了你喜欢吃的手擀面,一会儿就好。”
呦呦捧着茶杯一口气将温热的茶水喝下去,然后舒服地叹一声,“管家可真累啊,真是费心费神,娘你还是不要管了。”孕妇就应该好吃好喝地养着,不要操心受累。
谭丽娘歪在炕桌的另外一侧,手里拿着花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绣着,听到她的话笑起来,“我也不想管,那你来管吗?”
呦呦想了想,她倒是不怕累,就是没那个耐心,“不如让姐姐管呀。”
话音才落,陶陶就摆起手来,“不行不行,我不会呀,我可做不了。”
“不会可以学嘛,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呦呦劝到,“说句大不敬,皇上也不是天生就会当皇上的。”
“净瞎说!”谭丽娘斥了她一句,“小心祸从口出,这是京城,可不是咱们栎阳乡下。”
呦呦吐吐舌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谭丽娘又转头看向陶陶,“我倒是觉得呦呦这个提议不错,我现在怀着身子,肯定操心不到那么多,你妹妹是个不定心的,没那个耐性。只有你合适。”
其实谭丽娘还有一句话没有说,今年陶陶已经十六了,过完年都十七了,别的女孩子这个年纪早就定亲了,陶陶被耽误到现在,都是自己当初识人不明,谭丽娘又在心底自责了一次。现在到了京城,就算不是石头哥哥的亲生女,将来的婆家恐怕也不是普通人家,有些事早点学起来的好。
既然谭丽娘都这么说了,陶陶思索了一下就答应下来了。呦呦见陶陶答应下来,立刻把手边的一摞纸交给她,“记录都在这里了,你慢慢看啊。”
然后就下地穿鞋去了餐厅,厨房刚好送了饭菜过来,她转头冲内室喊了一句“可以吃饭了”,又让春柳去隔壁院子请怀宇怀瑾过来,就去净手了。
说起来,一开始负责净手的丫鬟以为他们乡下来的不懂,只用净水给他们洗手,还是呦呦问起来皂角在哪里,才拿来给他们用的。如果呦呦将就一点没有要的话,不知道她们是否又要嘲笑她们“土包子”了。
等吃完了饭,花易岩才说,他上午出去的时候顺便找了一个官府登基在册的牙婆,让她下午过来,到时候谭丽娘想买什么样的人,就跟她说就行了。
谭丽娘打着呵欠答应着,说要是自己起不来就让陶陶和呦呦处理,然后就去卧房睡觉了。果然等牙婆来的时候,她还在睡着,就由陶陶和呦呦去见了。
这个牙婆自称姓蒋,有着整个鸿都京城最大的牙行,呦呦看她穿着整洁,头饰虽然都是银的,但是也很是雅致,整个人态度也不卑不亢,就对她比较满意。
蒋牙婆自己介绍说,她们那里的“货物”是整个京城最干净的,“绝对没有来路不明的,有污点的也不留,绝对不给将军府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