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太太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了,问,“比我们先时租的院子还要便宜许多,不会叫人家亏了吧?”
赵梨子笑,“郑大人是宦游在边城,租宅子时难免叫人欺生了。这处宅子因是熟人介绍的,而且,他这宅子说是三进院,少一排后罩房,要说是两进院子,也不合适,故此价钱上就便宜些。我是想着您家人口不多,才定了这处宅子。”
郑太太忙问,“想来置办家什也要许多银子,你别与我客气,这宅子很是不错,你又为我们跑前跑后,辛苦的很,怎能叫你赔上?”
赵梨子也并未客套,一笑道,“屋里这些家俱是旧的,共是三两八钱银子,锅碗瓢盆没多少钱,五钱银子也尽够了。被褥枕帐之类,是卿妹妹叫家里丫环赶做的,因做得急,针线粗些,好在实惠,用的是她家库里的普通棉料,您要实在要给钱,一共用了十来匹料子,我问过她了,拢共二两银子。您一共给我六两三钱银子就是了。至于房租,今天屋主就过来,一会儿他来了,打发人与他去牙行立了租赁契约就是。”
郑老太太笑,“你才多大,就这样的机伶。”
赵梨子笑,“不瞒老太太,我是在外头跑惯了的,大事做不来,这些琐碎小事再没问题的。再说,郑大人这样的好官,就是我也敬仰的了不得,能跑跑腿,也是我的荣幸,就盼着郑大人多为咱们平民老百姓说话,这样贪官少了,咱们的日子也好过了。”
赵梨子年纪正是半大不小的样子,他本就能言善语,将郑老太太、郑太太哄得乐呵呵的,郑太太细软还是抢救出了一部分的,将银子称给赵梨子,道,“有劳你一块儿把银子给赵姑娘,就说待我家里安置妥当了,再过去寻赵老太太和赵太太说话。”
赵梨子笑应,恭恭敬敬的收下银子,便告辞了。
郑家婆媳看这样样齐全的屋子,心下都觉着闺女这朋友交得好。能帮郑家的人有许多,可是君子之交淡如水,郑家并不希望接受太多的恩惠,尤其在银钱上,郑大人是清官,便要格外注意。
赵梨子回去跟凌氏把事情说了一遍,将二两银子给了凌氏,凌氏笑,“郑太太实在太客气了。”
赵梨子笑,“郑大人为人清廉。先时咱们请郑老太太郑太太过来养病,所谓朋友救急莫过于此。如今郑老太太郑太太身子都好了,自不希望平白接受馈赠。婶子就收着吧,郑大人便是这样的脾气。”
凌氏便收了,问梨子,“你这样天天在外摆摊,天气越来越冷了,要不要租个铺子,也暖和些呢。”
赵梨子笑,“这我得跟先生和卿妹妹商量商量,我一个人拿主意不合适。”
凌氏道,“如今你叔的官也升上来了,何况包子铺你是做熟的,去商量商量吧,若是银钱上短了,我这里还有一些。”秘方也在,人也在,赵梨子的确是个机伶人,做生意的好手,凌氏是盼着他能重开铺子的。
赵梨子笑应了,凌氏是个和气人,不过,他做生意,还是要同赵长卿苏先生合伙。
赵长卿倒不担心开不开包子铺的事,反正赵梨子比她眼光好,什么时候适合重新开张,赵梨子自己心里有数。重阳节前,赵长卿请赵梨子吃饭,她还亲自下厨。
赵梨子不停的跟苏先生打听,“卿妹妹这是有什么事对我说还是怎地?我心里怪不安滴。”
苏先生笑,“这有什么不安?”
赵梨子朝苏先生挤股下眼,“怕卿妹妹先礼后兵呗。”
苏先生笑,“你再这样油嘴滑舌可就成油条了。”
“现在做小生意,当然要油嘴滑舌。等什么时候发了财,做了大掌柜,该端的架子也得端起来。”赵梨子笑嘻嘻地,看苏先生缝衣裳,赵梨子道,“以后别弄这些绣纹啊什么的,我天天在外头卖包子,不用这么讲究。”
苏先生挑眉,“我说这是给你的吗?”
赵梨子煞有介事,“不给我,难道给阿白弟弟的?他现在一个大子不赚,哪里配穿这么好的衣裳?穷书生穷书生的,哪怕是先生做给阿白弟弟的,我身为兄长,也不能给阿白弟弟养成穷奢极欲的机会啊!不如先给我穿,我穿旧了再给阿白弟弟,他便明白艰苦朴素的道理了!”
苏白气的,“我不穿旧衣裳也能明白!”
赵梨子装模作样的说他,“师兄在说话,你敢插嘴!规矩都学哪儿去了?不像话不像话!明天跟师兄去卖包子吧,我发你零花钱。”
看赵梨子老油条的模样,苏白简直无语了,常被老娘欺负就罢了,现在连梨子也要欺负他好脾气。苏白说,“你既自认是师兄,尊老爱幼难得不懂,得事事礼让才是做师兄的本分。”
赵梨子道,“孔融让梨知不知道?”摆摆手,“真是再不能惯着你们这些小家伙了。”
苏先生咬断线头,招呼道,“梨果,过来试试看。”
赵梨子苏白的表情就不用说了,齐刷刷的瞅着梨果,梨果慢吞吞的问苏先生,“先生,不会被报负吧?”
苏先生威武道,“谁敢报负你,我揭他们的皮。”
梨果放心的进去换新衣裳了。
梨果有一种生来的淡定沉稳气质,譬如,赵长卿带着丫环端菜过来时,赵梨子同苏白正以各个角度对梨果展开精神上赞美,苏白说,“果子你穿这衣裳太合适了,一看就是给你做的。”
赵梨子便道,“果然不愧是我赵梨子的弟弟啊,瞧瞧这身板,这面貌,这人品,也只有苏先生缝的这衣裳才配得上了。好!好好穿吧!这衣裳里一针一线都缝进了先生对你浓浓的爱护之情啊!”
赵长卿硬给这话麻的抖了两抖,道,“你们少作弄梨果。一个个的,凑在一起就没好事。”
梨果笑,“先生给我做了新衣裳。”
赵长卿点头,“好看。明年你就考官学了,以后穿戴是不能随意了,我那里已经做好了荷包,一会儿给你拿过来,你记着戴。”
梨子几乎要嚎啕了,拉着赵长宁问,“我是没梨果生得好,还是不如梨果会说话。我堂堂七尺男儿摆在这儿,怎么先生和卿妹妹就对我视而不见哩。”
大家笑了一回,赵长卿令丫环摆上一大盘子酥炸麻雀,接着又是几样小菜端出来。赵长宁问,“姐,这么半晌不下的,怎么弄这许多吃的?”
赵长卿道,“原是请梨子吃的,你们是顺便。”
梨子顿觉脸上有光,道,“还是卿妹妹记得我,下回来哥哥给你买糖吃买花戴。”又问,“街上买的麻雀吗?”
赵长宁道,“不是,我姐早上射的。”说到赵长卿的武功,赵长宁羡慕的恨不能流口水,赵长卿弄一把飞蝗石,每天射麻雀,射得麻雀都不敢大从他家房顶上过了。
梨子也是会一些拳脚的,赞叹,“卿妹妹如今竟有此神射功夫。”他以为是赵长卿用箭射的。
“小意思。”赵长卿并未多解释,笑,“你尝尝今天的菜。”
赵长卿手艺早便很不错,赵梨子一吃便说好,他为人聪明,当然明白赵长卿不是平白的请他吃饭。先吃了只炸麻雀,酥脆满口,赵梨子道,“是用咱们的料方腌的吧?妹妹做出来的格外好吃,这火侯也好。”
赵长卿递给他一杯水,“漱漱口,再尝尝素菜。”
赵梨子大的见识没有,尝个菜还是能分出好坏的,道,“可是加了鸡汤?”别看他家里不富裕,往常做卤味,肉汤有的是,用肉汤炒菜,菜也极外味儿好。
赵长卿道,“这种最嫩的小青菜,往锅里一过就得捞出来,不能放水,放汤便成了煮菜,不脆了。”
“那用的是鸡油?”
赵长卿摇头,听赵长宁说,“管他放什么,反正挺好吃的。是我姐新弄出来的一种调味粉,现在厨下都在用。”
赵梨子十分有兴趣,“什么样的新调料粉,撵成末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