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好。”朱老太太笑,“等哥儿和姐儿大些,抱来给我瞧瞧。”
“不用母亲说,我也得带他们来给母亲请安。长卿她娘一下子生了俩,多亏母亲给的老参,月子里细细调养着,大夫都说养的很不错。”赵老太太笑,“先时长卿都四岁了,她娘肚子还没动静,我嘴里不说,心里也有些着急呢。”
朱老太太笑,“可见是不用急的,谁似你家媳妇这样能干,一下子生两个的。”
赵老太太也笑了,就听朱老太太问,“长卿她娘祖上是不是有生双生子或是龙凤胎的人?”
赵老太太道,“我听媳妇说,她姨妈生过双生子。”
朱老太太点头,“这就难怪了,说不得长卿她娘再生,还是龙凤胎呢。”
赵老太太笑,“我就盼着母亲的话能应了准。”
两位老太太都笑了起来。
正说着话,朱铃朱蝉跟着陈氏袁氏婆媳过来了。
赵长卿与陈氏袁氏婆媳见了礼,又同姐妹们打过招呼。袁氏笑,“好些日子没见着长卿了,怎么都没来找你姐妹们玩儿啊?”
赵长卿笑,“大婶婶,我母亲给我生了小弟弟小妹妹,我在家里帮母亲照看她们来着。”
看她小大人儿一样的说话,袁氏不禁笑道,“长卿真是越发懂事了,过几日你大姐姐设宴,请小姐妹们来游园,长卿你也来,一起热闹热闹。”
赵长卿问,“是哪天,我一定来的。”
朱铃笑,“母亲就是嘴快,现在还没想好呢。过几日是知府家杨妹妹的赏花宴,月中是李同知家小姐的生辰,最早也要月末了,到时瞧着天气好,园子里也有些了景致,我想请交好的姐妹们来游园。到时候定了日子,我差人跟妹妹说一声。”
袁氏道,“别忘了给将军府下张帖子,楚姑娘刚来边城,你们年纪相仿,正当多来往。”
朱铃有些犹豫,道,“倒不知楚姑娘喜不喜欢参加这样的宴会了。”
赵长卿笑,“楚姐姐很喜欢表姐啊,她还跟我提起过表姐呢,说表姐生的漂亮,举止斯文。表姐不用担心,只要你帖子下过去,楚姐姐一定到的。”
朱铃笑,“你们怎么还提起我来了?”
“是 楚姐姐收到了知府千金家的帖子,以前表姐跟我说过你与知府家杨姑娘交好,我就顺嘴提了一句,说表姐定也去的,自然就提起表姐了。楚姐姐还问我去不去,我大 字不识几个,哪里会做得诗。”赵长卿嬉嬉一笑,关键是她跟知府小姐什么的半点不熟。楚越自己也只是同知府家小姐有过几面之缘,她哪里好跟去的。
朱铃笑,“卿妹妹才几岁,我在你这个年纪还没学认字呢。就是如今在家也是刚同女先生学些诗词韵律,不过大家闹着玩儿而已。”
袁氏笑,“小姐妹们好些日子没见,今天日头好,我经过园子时见迎春花儿都开了,风也暖暖的,半点儿不冷。不如铃儿带着你妹妹们去园子里逛逛。”
说着,袁氏又对朱老太太道,“老祖宗,干脆中午将饭设在园中暖阁里,暖阁里虽说熄了炭火,今天也并不冷。这样既用了饭,又赏了景,岂不两全?”
朱老太太笑,“你瞧着去安排吧。她们小姐妹游园,多派几个妥当丫环婆子跟着服侍。”
“老祖宗尽管放心。”
赵长卿常来朱府,逛园子的时候却并不多。
朱府是边城里数一数二的人家,园子自然打理的可圈可点,尤其是春日回暖,园中花木吐绿莺鸟娇啼,已经有些景致可赏。待到月底应该会更加漂亮,也难怪朱铃会把游园的时间定在月尾了。
来了这半日,并不见朱曦。赵长卿一面观赏园中美景,一面问,“铃姐姐,怎么不见曦姐姐呢?”
朱铃叹道,“二妹妹身子弱,每年冬天都得病几场,年前腊月没敢出门,仍是着了些风,带着病过的年。好容易开春好些了,前几日看书熬神,又有些发热,不大舒坦。她这一病,姨娘跟着操心劳累,也病了。”
这就是不好生吃饭的下场啊!赵长卿心下感叹着,嘴里关切道,“原本该去探望曦表姐的,只是我想着养病的人都怕声响吵闹,我贸然去了,倒叫曦表姐费神与我说话,若再带累得她病了,我于心难安。曦表姐那里,劳铃表姐帮我代为问候吧。”
朱铃一笑,“妹妹放心,等她好些,我跟她说一声就是。”
赵长卿看了些花鸟虫鱼,亭台楼阁,见朱蝉额间见了汗珠儿,遂道,“铃姐姐,咱们去亭子里坐着说会儿话吧。”
朱铃看朱蝉一眼,笑道,“也好。”说着俯身问朱蝉,“妹妹累了,姐姐抱着你走吧。”
朱蝉摇头,“大姐姐,我还不累。”
朱蝉身边的嬷嬷笑,“哪敢劳累大姑娘,奴婢抱着三姑娘就是。”
朱蝉坚持道,“我不累,不用嬷嬷抱。”
朱铃牵着她的小手一并到亭子里去,不多时,丫环送来茶点果子,三人边吃点心边说话。
如今天气转暖,亭子里索性打开窗子,阳光洒入,十分明亮,时不时有轻软的春风送来淡淡的草木清香,有说不出的舒服。窗外是一池碧水,临水植数株垂柳,如今柳枝生嫩芽,舒展又柔软的垂在池水中。边城少雨水,赵长卿都不知道朱家这一池水是怎么蓄来的。
她常听楚越说南方水多,还能泛舟湖海什么的,真是想都想像不到的景象,赵长卿只觉着,这一池水已经很好看了。
她不觉出神,就听外头有个声音笑问,“你个小丫头,做甚总盯着某瞧,莫不是瞧某貌美,春心怦动不成?”
赵长卿放眼望去,看到底哪个混蛋敢说这样的话!只是从赵长卿的角度,觑眼也只能看到绿柳掩映中一角丁香色长袍。
外头丫环已笑着行礼,言谈竟十分随意,“婢子见过老太爷,老太爷莫玩笑,这位是二老姑太太家的孙小姐,您的重外孙女,卿姑娘。”
“我的老天爷,这好长的一串名头,直听得某头脑发昏。跟你们说了不要叫我老太爷,叫声太爷我就觉着已经老成渣了,你们再加个老字,我每每听到总是无端的伤感啊。”说着话,那位老太爷已闲适的走了过来。
朱 铃朱蝉都起身到亭门口相迎,赵长卿自然也要跟着去,她一打眼先呆了片刻,心说,我的乖乖,这哪里是她的曾外祖父,瞧着竟比她祖母还要少相几分,更不必说满 脸皱纹,一直操心几十年的朱老太太。不客气的说,朱老太太如今的模样全不似朱太爷的元配妻子,倒似他老娘。怪道这老纨绔一把年纪还敢穿这样骚包的颜色,人 家的确是有这样的资本哪。
朱太爷一手背于身后,腰间勒一条嵌玉缎带,身量依旧挺拔,哪怕是个老头子,也绝不缺少魅力的那处。他随 意的摆摆手,“不必多礼。”形状依旧优美的眼睛往赵长卿脸上扫一眼,笑,“我常感叹,天生我这等绝世美貌之人,奈何十子五女竟无一人继承,实在天道不公。 如今看来,天道倒也不算负我,你这丫头生的很是不赖啊。”
尽管朱太爷是住在家里的,朱铃见的却并不多,其实,就是朱老太太见丈夫 的时候也很少。朱太爷并不需要儿孙晨昏定醒,大多时候,他喜欢呆在自己的院子里,或是出外访友玩乐,时常消失个十天半月。有一次朱太爷出门两月没露面,急 得朱六老爷险些上了吊,毕竟兄长在外做官,父母由他奉养,万一把老爹奉养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啥的,朱六爷干脆自己也不用活着了。从此以后,朱六老爷强烈要 求他爹去哪儿一定要跟他打声招呼,不然就是说他不孝逼他去死。朱朱六老爷提此合情合理的孝子要求,谁晓得朱太爷干脆一扭脸,狼心狗肺道,“要死请早,别死 在我面前就行。”所以说,大家都以为朱六老爷能奉养父母是占了天大便宜,说这话的人,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朱铃对这位不着调的 曾祖父很陌生,她年纪尚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朱蝉更是寡言少语,倒是赵长卿已经从老头儿残存的美貌中恢复了神智,望着岁月格外厚待朱太爷的一张脸, 她微微一笑,“萤火之光怎敢与皓月争辉。曾外祖父如今都儒雅俊逸,可惜我晚生了这许多年,无缘见曾外祖父年轻时的模样,不然,焉有未见潘安宋玉之憾!”
朱太爷哈哈大笑,“你可比你祖母有意思多了,她是个再刻板不过的人。”
赵长卿不多评断,只笑,“谢曾外祖父赞。”
朱太爷似乎是真的喜欢她,还俯身抱了抱她,笑道,“一股子奶香味儿,还有桂花糖的香。”
赵长卿笑,“我刚刚吃了桂花糕。”您老鼻子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