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令微匆匆赶到皇宫之时,皇宫上下已经全部戒严,金吾卫禁卫军等将太和门重重包围,与赵珒的人对峙。
来的路上,薛令微心头的一根弦都在紧紧绷着。
她赶到太和门外的时候,一路上都是尸首,而更有几具尸体横陈在大殿台阶下的血泊里,走近一看,才发现竟是一直暗地里想要针对她的那几个朝臣官员。
而从昨夜开始,赵珒就已经开始谋划了,于三更之时,潜入皇宫。
薛令微知道他的身手,他要去哪里,没有人可以真的拦得住他。
薛令微宁愿眼前这一切只是场梦——他这样做,岂非是将自己往死路上逼?
薄寻喻和池台都在殿外,锦衣卫亦埋伏在各处,只要赵珒一出来,他们救下小皇帝,赵珒就会必死无疑。
“池指挥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薛令微用只能他跟池台才听得到的声音,低声质问。
池台跟赵珒的关系,她最清楚不过。当年赵家被屠满门,是池台救走了赵珒兄弟。
赵珒若是要反叛,池台怎么可能不知道?
池台同样用只有他们二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回她:“他等会要见你,殿下进去,便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他要做什么?”薛令微笃定池台定是知道什么。
池台没有回她。
“他到底要做什么?!这时候了你在隐瞒什么?”薛令微不由得有些急了。
这时,薛令微看到钱仲从里面出来,扬声对她说道:“公主殿下,督公有请。”
薛令微愕然的瞧了池台一眼。
她又看了周围围着的层层锦衣卫,金吾卫,禁卫军,以及听闻消息就赶了过来的朝廷官员大臣。
薛令微只是怔愣了片刻,便提着襕裙裙摆,一步步走上台阶,走向奉天殿。
进入奉天殿,钱仲便示意下属,将大殿的门合上。
薛令微一眼便看到被绑在龙椅上昏睡不醒的朱缜,立马大步赶了过去。
朱缜安然无恙,只是一直昏睡,不论薛令微如何唤他,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他中了迷魂散,一时半会根本醒不过来。”
薛令微顿时抬头望去,看到赵珒从另一侧出来。
她下意识挡在朱缜跟前,蹙着眉,质问他:“赵珒,你竟真的这样做了?!你记不记得你跟我说过什么?”
两年前,赵珒跟她说,她要的他都会帮她得到。
所以她说,她想要朝无风波,国泰民安。
赵珒瞧着她病后还有一点憔悴的脸:“我当然记得——不过今日,我想跟你说点别的。”
薛令微狐疑的瞧着他,即便是到这个地步,她也不相信他真的做了反叛篡位的事。
“你莫非是想学魏武帝,挟天子令诸侯不成?”
赵珒轻声一笑,显得有些无所谓:“你可以这样想。”
“赵珒,你总是喜欢做这样不能回头的事情!”薛令微咬牙切齿。
“我走的路,本来就是不能回头的。”赵珒道,“你我所在的位置,本身就是一个难题。若不先发制人,就只能坐以待毙,他们——”赵珒停顿了一下,“不会放过我,亦不会放过你——”
薛令微霎时愣住。
赵珒朝她走来,在她两步的距离处停下。“你对他们的举动和意图一清二楚,可却奈何不了他们。我还知道,他们要你杀了我,不然就不可能会真的服从你。不过,那几人碍于你母亲前车之鉴,就算你真的下手杀我,为朝廷除去祸害,他们也并不一定真的会因此而诚服与你。即便如此,我知道你也从没有想过要杀了我,就像即便他们一直针对你,不服于你,你也从来不想去杀人一样,对吧?”
薛令微只是错愕的瞧着他。
——他什么都知道,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赵珒抬手,手掌托着她的侧脸,对她温柔的笑着:“你不会去做的事情,那就由我来做。”
在他温柔的眼神里,薛令微像是被什么点醒了一样。
她终于明白了——
赵珒看到她的表情,便知她已经猜出一二。
“哥哥活着的时候跟我说,不要等失去了才后悔。可是我之前那样伤害你,是我造成了你如今的一切,我还有什么后悔的资格?”赵珒对她笑了下,轻轻勾住她的肩,将她带到自己怀里,“我想,我无论做什么都没法弥补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护你荣华富贵,平安周全了——”
薛令微的鼻子靠在他的臂侧,闻着他身上那股子熟悉淡雅的清香。那一瞬,她心的某一处,莫名的软了。
“赵珒。为什么要走这一步?明明可以有别的法子……”她忍着心头那股子难受的劲,缓缓说道。
“没有别的法子了。”赵珒低低叹了口气,“我这几年来,走的本就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回头便是深渊,没有退路。”
“那就不要回头,为什么要回头?你自己也知道了,回头就是深渊!”
“为什么要回头?”赵珒这么自问了一下,“许是因为,回头便能看见你吧——”
薛令微如鲠在喉。他们都清楚,相拥之后,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或许正是因为太清楚,所以薛令微才会觉得害怕。
赵珒今日故意做了这事,怎能活着,走出这太和门?
“姌姌,今日我只想你发自肺腑的回我一句。”赵珒问,“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他看不见她的脸,或许,也是害怕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