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令微闭着眼不看他。
赵珒将所有人都谴了出去,然后坐在床边,沉着脸看着她,说道:“你以为把自己活活饿死了,就是报复我了?又或者你觉得你死了,我会伤心欲绝吗?”
薛令微依旧不理他。
赵珒没了办法,须臾,他低低叹了一口气,声音无奈的软了下去,带着乞求:“姌姌,你就吃点东西好不好?你想怎样报复我都可以,是我不好,只是你别这样折磨自己。”
片刻,薛令微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赵珒见她终于肯看自己,目光里划过一丝欣喜。接着他便听到她说了一句:“怎样都可以?”
“可以。只要你别这么折磨自己。”赵珒真怕她会一直这样倔强的不吃东西垮了身子。
“我想杀了你。”
赵珒神色一滞。
薛令微冷笑了一下,仿佛早就知道他会做什么选择。
“杀了我,就能让你吃饭么?”
“是。”薛令微面如死灰的说道。
二人相视沉默了一会儿,赵珒回她:“好。”
然后他便抽出腰后的那把匕首,递给她:“那你就杀吧。”
薛令微有些意外,他竟真的会同意自己杀他?
是在试探她,还是他觉得她不会杀他?
薛令微冷冷一笑,她才不会心软!
她从赵珒手里一把拿过匕首,用尽力气抻起身体,往他身上狠狠扎去。
两日多没有进过一滴水米,一下子起身难免气虚眼花,所以扎那一刀的时候,她头是晕的,根本不知道自己扎在了哪里,但她听到了赵珒的闷哼声,她知道自己这一刀并不浅。
她抬眼看向他,刀子是刺中了他心脏上三寸处。
薛令微紧紧的握着刀柄,目光颤抖,手也在颤抖。
她从未这样伤过人,而且,还是赵珒。
曾经放在心里喜欢不舍得别人来碰一下的人,现在却如此怨恨。可即便再怨恨,她还是没法去杀人。
赵珒知道她有多恨他了,薛令微从来不会去伤人,而今日,她却毫不犹豫的用刀刺了他。
这一刀她扎的不浅,却避开了他的要害。
薛令微不知此时此刻的心情究竟该用什么来形容,她只是难过,很难过很难过。
血慢慢渗透了赵珒左肩的官服,薛令微的眼眶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她咬着唇,低声啜泣,手慢慢放开了刀柄。
赵珒抿着唇忍下骨肉被刺穿的痛楚,紧蹙的眉头尽力舒展开来。赵珒没有管身上的伤,而是问道:“现在,总该可以吃饭了吧?”
薛令微再也控制不住,失声痛哭。
赵珒将她揽住,她抓着自己的衣裳,脸埋在他的臂弯,哭的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珒的额头出了点细汗,脸色也比之前略显苍白,但他却并没有太在意。只拿起旁边的一碗粥,也不知是不是被薛令微刺了一刀的缘故,他的声音轻的如春风温柔:“若是觉得还不解气,你吃饱了,再杀我也不迟。”他顿了顿,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又道:“他死前跟我说,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薛令微哭声渐止,身子僵了僵。
接着,她又听到赵珒说道:“……姌姌,是我错了,可是……”赵珒中间停顿了许久,他从未有这般不知该如何是好,这般踌躇的时候,然后薛令微便听到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卑微,甚至是无奈还有一种恐惧的颤抖,对她道:“可是我真的……很怕失去你,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当时不该被嫉妒冲昏了头,做出这等没法挽回的事——倘若我能想到我会把你变成这样,我一定不会……姌姌,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
赵珒从未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哥哥,确实,哥哥是很好的男子,谁不会喜欢?谁都喜欢……”赵珒的眼神有些悲凉,“姌姌,这皇权和朝堂之间的争斗,远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我确实是顶着哥哥的名义过了这么些年,为了不让别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就将我自己当成是哥哥赵珒,有时候我都分不清我自己到底是谁。我在身份和目的上是骗了你,但我对你的好和喜欢都是真的,我从未想过自己真的会喜欢上你,后来我甚至都在想,要是没有当年东宫皇太子的事情,或许我们都不必这样,可是,人生就是如此,既然都经历过了,就没有什么该后悔不后悔的,我不妄想要你原谅我,只是,我……”
后面的话赵珒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只是抬手轻轻抚着她披散在身后柔顺的长发,沉沉的叹了一息。
“只要你别这样折磨自己,今后,你想要如何,我都依你。”
——此事终归是他的错。他原本只是一心的想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可看到她被自己成这个样子,赵珒便开始怀疑自己这样是否太极端了?
他的内心也是十分纠结和复杂。
薛令微什么都没有说,不过,她大概是想通了,在赵珒一席话后,她同意进食了。
当薛令微同意进食后,赵珒便去唤了沈芸过来。当沈芸看到赵珒身上的伤时,不由得低呼:“你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赵珒抬手示意,并不多说,“姑姑,里面……就先暂时由你看着吧。”
赵珒就算不多说,沈芸也大概能猜到他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她凝眉说了一句:“你也太儿戏了!”
“是我甘愿的。姑姑进去了,不要跟她多说什么,也不要怪她。”
沈芸叹了口气,“也罢,这事怎么也是你先强迫了人家……只是,若她一直这样,你还打算将她留在这里?”
须臾,赵珒只看着渐沉的天色,说了一句:“以后再说吧。”
沈芸虽然气他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不过她也终不好再继续过问什么,只赶紧催他去处理伤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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