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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萋萋咬了咬唇,神色颇有些忐忑,正当她觉得孟松洵或会询问她此人是谁时,却听他道:“你想怎么做?”
她闻言稍愣了一下,迟疑半晌才答:“若我记得不错,再过几日,便是程老爷子大寿,届时程家定会为老爷子操办一场隆重的寿宴,我想在宴上做一个局,来验证我的想法。”
她顿了顿,“不过……可能需程三哥的帮忙,我想让他劝说老爷子,在寿宴之时将顾家人也一道请来。”
孟松洵闻言剑眉微蹙。
将顾家人请来?
打十五年前顾家出事后,程宁两家和武安侯府便几乎与小顾家断绝了关系,此番要将顾家人请去程家老爷子的寿宴,且不说有没有困难,这举动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见孟松洵垂眸沉思的模样,柳萋萋想了想,正欲告诉他些什么,却听他颔首道:“好,此事我会同亦炤提。”
柳萋萋很意外,到底忍不住开口:“阿洵哥哥不问我究竟想做什么吗?”
他便这般相信她,不怕她不过是胡闹,反误了大事吗?
孟松洵闻言笑了笑,“你若愿意告诉我,自然会说,可你若有不能说出口的理由,我也绝不会勉强你,只消你平安,我什么都会放手让你去做。”
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却温柔似水,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出她的模样,柳萋萋蓦然心下一动。
她的阿洵哥哥总是很懂她,他就像是那一片苍穹,护佑着她,却又给她自由,在其下展翅翱翔。
柳萋萋朱唇微张,不知该说些什么,若没有孟松洵相助,她或许活不到现在,也无从去调查顾家一案。
迟疑许久,末了,她只哑声低低道了一句:“谢谢你,阿洵哥哥。”
看着她一双眼眸哭红成了兔子,孟松洵扯唇笑起来,抬手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莫哭了,擦擦眼泪,一会儿我还要回大理寺去处理那些快堆积成片的案子,你便同阿轩一道去升平坊逛逛吧,我会将李睦留下,还会派人在暗处保护你们。”
“嗯。”柳萋萋点了点头,用帕子拭去脸上的泪珠,待双眸不那么红了,才随孟松洵一道出了越茗居。
此时,二楼雅间。
小厮吉祥正站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坐在那厢,一人喝着闷茶。
看着他这副郁郁没有笑意的模样,吉祥不由得在心下低叹了口气,只得安慰自己,这喝茶总比每日喝酒浇愁的强。
其实,吉祥也明白,他家二爷之所以宁愿躲到外头来,也不愿待在府中喝闷酒,就是因着他们那位二奶奶。
打那位二奶奶进门后,沈家上下鸡飞狗跳,二奶奶隔三差五便要同二爷吵上一架,几乎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往日在府中说一不二的夫人,如今也被这位出身名门世家的儿媳妇压得死死的,纵然心有不满,也不敢多说一句,总陪着笑脸,唯恐惹了他们这位嚣张跋扈的二奶奶不高兴。
若他是二爷,的确也不愿待在令人烦闷的府里。
正想着,忽而刮来阵北风,吹得窗扇“啪啪”作响,见沈韫玉蹙起了眉头,吉祥忙上前欲将窗阖上。
然无意间往窗外看了一眼,吉祥却是骤然一愣道:“二爷 ,那位好像是武安侯,看来也是来越茗居喝茶的。”
吉祥看着楼下孟松洵高大挺拔的身影,又缓缓将视线落在他身侧之人上,喃喃道:“他似乎还带着一个姑娘呢。”
坐在窗边的沈韫玉闻言眼睫微微掀了掀,但很快便又自顾自喝起了茶,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见他这般态度,吉祥忙讨好地笑道:“嗐,这武安侯哪里比得上我们二爷对柳姨娘情深啊,您看,这才将将过了半年,人武安侯只怕早就将柳姨娘忘了个干净,另寻新欢了。”
见沈韫玉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吉祥呵呵笑了两声,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正欲把窗关上,却见站在武安侯身侧的女子蓦然转过半个身子,露出一点侧脸来。
吉祥看了半晌,不由得眯起眼睛,“二爷,小的瞧这位姑娘,怎生得好像有那么点神似柳姨娘呢……”
此言一出,原本无动于衷的沈韫玉这才瞥过头来,望向窗外。
孟松洵身侧,果真立着一个端庄秀美的女子,她一身罗衫颜色娇艳,也不知听那位武安侯说了什么,以帕掩唇,一时笑眯了眼。
看着那张与他日思夜想的人有五六分相像的容貌,沈韫玉一瞬间停滞了呼吸,不自觉缓缓站起了身,他扑在窗台上,拼命向外望,似乎想将那张脸看得更仔细一些,须臾,面上流露出几分狂喜。
“萋萋,是萋萋!”
见自家主子神神叨叨地笑起来,焦急地推开房门,往楼下而去,吉祥忍不住在背后唤道。
“二爷,您去哪儿啊?”
越茗居楼外。
柳萋萋目送孟松洵翻身上马, 往大理寺的方向而去,见他走远,正欲上车, 却是手腕一紧, 竟是蓦然被一只大掌抓住了。
她循着那天青的衣袂蹙眉看去,却是
', ' ')('愣住了,她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见这个人。
看着他盯着自己,满目狂喜,柳萋萋不必猜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眸色寒沉,瞥了眼他拽着自己的手, 方欲挣脱开, 便听一声“你是谁,怎对我阿姊动手动脚的”。
下一刻, 沈韫玉被猛然推开,往后重重一个踉跄。
站稳后,他抬首看向那被少年护在身后的女子,便见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冰冷疏离, 甚至还略带着些许警惕。
沈韫玉不禁心下一咯噔, 小心翼翼地开口, 冲着她唤了声“萋萋”。
谁知那女子闻声一双秀丽的黛眉微颦, 又往那少年后头藏了几分, “还请公子自重, 小女子并不认识你。”
“也不知哪儿来的登徒子, 阿姊, 莫管他, 你先上车去。”
苏临轩嫌恶地扫了眼沈韫玉, 旋即将柳萋萋扶上了马车。
眼见那身影逐渐消失不见, 沈韫玉焦急地欲上前,却再次被拦了下来。
这回拦他的,是李睦。
李睦自然认得沈韫玉,他好声好气道:“沈大人,这位是澜州苏家的大姑娘,不是柳姨娘。柳姨娘已经没了,您不是亲眼瞧见她的尸首了吗?”
是,他是亲眼看见了,可他心底根本不愿相信,柳萋萋就这样没了。
“那为何她与萋萋生得这般像。”沈韫玉说着摇了摇头,“不,她定是萋萋,不然为何会与你家侯爷在一起?”
李睦看着沈韫玉这副模样,暗暗扁了扁嘴,既得这么喜欢柳姨娘,当初怎也没见他多坚持,就把人送来了武安侯府呢。
他不清醒,他便干脆点醒他,“沈大人自己都觉得像,更何况是我家侯爷,我家侯爷去苏家看望苏老太爷,偶然遇见了这位苏大姑娘,这不才将人自澜州带来了吗?”
李睦此话中的暗示明显,沈韫玉不可能听不明白,这位姑娘根本不是柳萋萋,孟松洵也不过将她当作一个替身罢了。
沈韫玉盯着眼前的马车,想起那女子看着他时陌生的眼神,心一下塌了一大块。
也对,那女子怎会是萋萋呢,萋萋向来一副低首垂眉的模样,不会像这个女子一般举手投足,都散发着大家闺秀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的气质,何况,柳萋萋也没有此女子这般美貌。
沈韫玉的手不自觉耷拉下来,扯唇自嘲地笑了笑。
他们说的对,柳萋萋已经死了,死人怎可能复生呢。
此时,马车内。
苏临轩看着柳萋萋低垂着脑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问道:“阿姊,外头那人你可认识,他喊的可是你从前的名字?”
柳萋萋转头看向他,扯唇轻笑了一下。
“不认识,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罢了。”
三日后。
恰逢程家老爷子七十大寿,程家上下张灯结彩,一派热闹的气息。
此时,堂屋内,程家老爷子正差开下人与程羿炤单独说着话。
“小子,那丫头让我将顾长奕请来,究竟是要做什么?”
“这……孙儿便不得而知了。”程羿炤亦是被蒙在鼓里,“想来她大抵有自己的主意。”
程老爷子闻言面露不虞,手中的拐柱在地上一杵,低哼一声道:“那丫头,不好生在澜州待着,偏生要回来淌这浑水,不愧是顾渊嗣的女儿,也是个倔脾气。”
程羿炤附和地笑了笑。
当初,柳萋萋假死之事,除了谋划此事的他和孟松洵外,便只有孟老太太和他这位祖父知晓。
两个长辈在柳萋萋的灵堂上配合得好,那副悲痛欲绝的模样,愣是没让人看出丝毫端倪。
程羿炤透过半掩的窗子看了看天色,估摸着这寿宴也快开始了,心下不由得生出几分担忧:“祖父,您说,今日那顾长奕还会来吗?”
程老爷子倒是没显露出丝毫急色,“放心,他定然会来。”
见他语气这般笃定,程羿炤一挑眉,“祖父便这么肯定?”
程老爷子扫了程羿炤一眼,理所当然道:“我还不了解他,当年他和渊嗣都曾在我门下学香,也算是我的学生。他向来好强,从前就处处想与渊嗣争个高低,如今我派人正式下了帖子邀了他,他这个陛下眼前的大红人,怎么说也不好拂了我这个糟老头子的面子吧。”
这厢,程老爷子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来一阵疾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咚咚”两下敲门声,“老太爷,顾大人来了。”
屋内,祖孙闻言二人对视一眼,程老爷子得意地冲程羿炤一笑,道了句“走吧”,拄着拐缓缓站起身。
行至前院,便见顾长奕一身装束齐整隆重,远远看见程老爷子,忙快步迎来,恭敬地鞠了一礼。
“学生见过老师。”
程老爷子笑了一下,“顾大人如今深受圣眷,这声老师我可实在当不起,您今日能大驾光临,也算给足了我这老头子面子。”
“老师说的哪里话。”顾长奕顿时面露惶恐
', ' ')(',又是一鞠,“您能不计前嫌,邀请学生前来,才是学生之幸。”
程家与顾家因为昔日旧事断绝来往之事,今日来参宴的不少宾客都知晓,此时见着这一幕,都甚感诧异,不由得交头接耳起来。
程老爷子往四下扫了一眼,不欲在此多说什么,忙将顾长奕扶起,“好了,不说了,我也饿了,早些入席吧。”
“是。”顾长奕笑着搀扶住程老爷子,余光却瞥见站在不远处一面色铁青的男人。
他唇角笑意微僵,但还是拱手冲那厢施了一礼,唤了声“宁兄”。
宁旻珺只勉强点了点头,便撇开眼睛,一言不发。
待顾长奕扶着程老爷子走后,他才喊住跟在后头的程羿炤,“羿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怎会在这里?”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程羿炤却是佯作不知,只无奈道:“这……侄儿也不清楚,宁伯伯,您也知道,我家老爷子的心思,向来是谁也摸不着的。”
说罢,他冲宁旻珺一颔首,往程家老爷子离开的方向追去了。
宁旻珺站在原地,却是剑眉紧蹙,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宴后,宾客尽散,程老爷子却命人留下了顾长奕和宁旻珺,将他们叫到了花厅。
程老爷子啜了口茶水,抬首看向面前二人,感慨道:“这日子过得可真快,上回,我们这几人坐在一块儿,似乎已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话音方落,便听厅中响起一声低低的冷哼,“若非当年有些人失了良心,冷眼旁观,和我们几家的关系何至于走到如今这一步。”
顾长奕知道宁旻珺说的便是自己,他抿了抿唇,做出一副愧疚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宁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你还在怪我吗?我在朝中为官,不像你和老师那般自由,且那事涉及先皇后之死,我就算有心想帮顾兄,也得顾及我一家老小的死活啊!”
宁旻珺却露出几分嘲意,“不愿帮便不愿帮,这种话谁都会说,好像我们便不怕惹祸上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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