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踏雪无痕风摧残枝,影影绰绰的粘稠液体自脚底上涨生发起来,胶裹着一具干枯扭曲的身躯。面容遮掩,来人单膝跪伏以额触地。
“尊主。”
施相虚收敛功法,眸中闪烁着阴绿色光芒,他转身向上座走去并不注意来者。
“孙晟,本座对你很不满意。”他大马金刀坐于上位,手指抚弄敲打靠手,阴影下神色晦暗阴冷。取暖火盆在脚边噼啪燃烧,火星跳跃。
“小人已经搜集到那人的消息了。”孙晟修长干巴的四肢蜷缩起来,更用黑衣紧紧包裹如同一具干尸,浑身黑气缭绕,寻不见一缕生机。他知道他来晚了,但就算他紧赶慢赶也追不上尊主满意的限度。
“说。”施相虚道,莹绿眸子紧盯着下方,阴冷威严的眼神如同正锁紧懦小猪猡的捕猎者,气氛冰冷凝固。
“小人在灵通子旧址找到弟子名册。”孙晟从怀中取出来,双手呈上,施相虚挥手召来。
“小人未曾在名册中发现其名,是以此为假名。”
他继续道。施相虚不屑应他,将纸册子丢入火盆转眼化为黑火焚毁殆尽。
“继续说。”他声音干涩生硬,心情并不见转好。
“此人阴险狡猾以假身份招摇过市,但小人猜测他终究多少与灵通老妖联系。于是小人顺藤摸瓜最终查到灵通老妖年轻时与一位友人一同执手天涯仗剑行走,关系甚是亲密义比金兰。”
“嗯……继续。”手指依旧无规律地敲奏。
“此人来自于玉崧宗,乃广崧道祖生子骆道缘。”
施相虚指尖骤停,一手拖颌屈指拂唇,“浑方……他的好徒弟?”莹绿色眸光闪动,嘴角挑起一簇阴毒的微笑。
“没错,小人甫一猜测出来便立刻前来禀报。”气氛颇有缓和,他却不敢松懈,紧着浑身筋骨埋首不见。
“浑方老道座下十数名弟子,你猜的是哪一个?”他语气似有软和,贴己地亲问近属。
孙晟却愣住了,明了施相虚心中已明答案却让他揣度他的心思,猜对猜不对都是冒犯……
“小人以为……是长尉冰洛……”他谨慎作答,浑身浸透冷汗,压着气不敢大口喘息。
“凛戮仙?他确是有那个实力,却不是做这种事的人。”施相虚鼻哼冷声,神色不冷不热。
“小人愚钝,旁的便猜不到了。”短呼出气,有惊无险。他并未亲眼见识那名为“晏乘风”的贼人如何招摇,完全不知晓此人行事风格如何在不宴城里翻云覆雨。尊主只命自己调查此人,多的他不该知道更不能知道。
“起来吧。”
孙晟堪堪抬起头,仰望对视上如毒蛇般阴冷毒辣的眼睛,不禁打颤。
自西南远海一别,施相虚以宝珠之气炼化淬磨体内毒气,将嗜死香尽数逼出,而在磅礴生机的孕养下丹田灵脉重塑,腹中黑棺上方悬着一方气海丹田,为元婴分神创造出一片独立的天地。如今的他与此前不见两样,唯独曾经深沉如墨的眼眸中渗露着莹绿色,气势比以往更甚。
“几日不见,你嗓子好的倒快。”
“小人贱命贱相,皮厚体糙给口食吃就和凡间养的土狗一样不日便好了。小人这条贱命紧赶着以尊主马首是瞻,病久了如何得以大用?”孙晟讨好轻笑,谄媚殷勤。
“你心里不恨本座?”施相虚从上而下,自在坐在高处以上位者姿态傲慢地俯视,“本座杀了你全家,抢了你的风头,把你毁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恶心模样,看着本座作威作福。而你,只是我手下的一条狗。”
孙晟维持着笑容,姿态卑贱,弓着背拱手上拜,“小人,自愿做尊主的狗。”
施相虚冷冷俯视他,抿着唇不再言语。
“小人还有一事请愿。”孙晟谄媚脸恭道。
“说。”
“天下英雄会日程紧迫,小人请愿为尊主分忧。”
“英雄会交与毒姬安排,你要分忧便找毒姬去。没有别的事就滚吧。”施相虚拍椅起身,衣袖挥甩不留情面地大迈步走进黑暗深处。
独留孙晟一人遥遥对着空无一人的不宴城城主宝座毕恭毕敬拜礼。
“诺。”
不宴城入冬了,草木枯败冰冻三尺寒五毒蛰伏。毒姬怀里暖和着本命小蜘蛛,却依旧改变不了它僵硬紧缩成一团煤球。她只能调用灵力供给给小蜘蛛,确保有需要的时候能够强行唤醒确保一战之力。
不宴城内并没有因寒冬而停止火热。妙娘子斜倚勾栏抱琴念唱,露骨绸衣半遮半解,赌场作坊瘾君子挣得面红耳赤头破血流。
苏粉黛嗤之以鼻以袖掩面匆匆路过,她脚下轻快步步生莲,转过几个街巷,与一短裳担夫在隐蔽处碰面。
“今天的带来了吗?”她粉饰娇艳的面容显现嫌弃不屑的颜色,美目染脂眼尾上挑。
“哎,保证都是今天最新鲜的。”担夫憨厚一笑,挑起掩盖在外面的被帘给女子看。
隔着三步半的距离,苏粉黛嗅到浓重的血腥味,她草草看了
', ' ')('眼杂乱多毛的货物。
“规矩就不用我再交代了吧。记住管好你的嘴!”
担夫讪讪笑,尴尬地放下被帘,咧着一口黄牙憨厚地笑,“知道,知道。”
苏粉黛带着担夫从隐蔽处离去,迈进一间闲置空旷的宅邸,摸开暗门从地下通道走去。担夫老老实实跟在后面并不吭声。地道中只有些许油灯微微照亮,却格外暖和。便是只穿着短裳的担夫走在路上也觉得如入暖春。
越往深走空间越旷阔越多出些嘻嘻索索的细碎声,担夫咬紧牙关低头不语只装作又聋又瞎又哑,不可听不可视不可问。更宽阔处是有高比两人宽可纳席的洞穴,地面铺满松软干燥的稻草与棉絮,柔软丝滑的绸缎将中心垫得更高更软,这里就如同一座精心布置的巢穴。
苏粉黛指手命担夫站在原地,向前一步福身道,“奴婢见过尊主大人,担夫到了。”
担夫瞧见阴暗处一双金靴迈出来,漏出一角上佳的贵重玄色绸衣,衣摆纳蟒纹金丝滚边,那金蟒随之而动獠牙嗜血栩栩如生。来者气势不凡犹如泰山压顶,气氛阴沉窒息,担夫愈加大气不敢出,更多的就不敢看了。
施相虚手中抚弄着什么悠哉踱步,他沉闷出声,“放下就走吧。”
“诺。”苏粉黛遵命指挥担夫去前面放下担子,担夫只僵硬点头挑着担子走到以往防止货物的角落里,屏气尽快动手卸下篮子里的货物。冬日猎贫,每日如此数量的供货要求,作为大山上的猎户不得不心动,而与丰厚利益相对的便是巨大的风险。
担夫挑起空扁担,略放松一口气,至少今天也还是相安无事。
他不知道这么隐蔽的洞穴中究竟藏着什么东西,只是每次来都能感受到粗沉的低喘,吱吱嘎嘎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还有浓重得几乎不可能遮掩的血腥气。
担夫转身欲迈步离去,却脚下一绊像吃了什么重物用力一推,身体禁不住地摔向地面。他摔得眼冒金星,手里到处乱扶却摸到什么凉丝丝滑腻腻的物什,心中顿时大乱,警示音如鼓噪在脑中炸响。他不敢低头确认,生涩僵硬的爬起身,抬眼一看,却对上一双大如拳头阴毒狰狞的细眼。绊着他的竟然是条蛇尾巴!
“啊!蛇,蛇!!!”对视下他觉得自己魂都要飞出去了,顿时屁滚尿流尖叫连连,六神无主神态癫狂地四处滚爬,腿却软得怎么都使不出力来。
攀附着墙壁盘绕着长不知多少丈的身躯,一条巨蛇现出身影来。巨蛇腰口如水桶般粗壮,浑身鳞甲漆黑发亮折射出异样的色彩,一口利牙更是能一口将人身子整个刺穿,金绿色蛇眸紧盯着眼前的猎物,随着对象的挣扎巨首跟着左右摇晃,好似戏弄。
它盘在施相虚身周似好奇似玩谑地盯着担夫,偶尔侧首乖巧对视施相虚,似乎在讨好似乎在询问,比起凶兽它更像一个活灵活现的真人。
古书记载,蛇数千年修行最终化蛟飞龙,位列仙班。而眼前这极通灵性的巨蛇早不知已经修行了多少年,只怕是就差个走蛇讨封便能成仙羽化了。
想到这里担夫双膝下跪以头抢地,嘴里连连大喊着龙仙,头都磕破了。
巨蛇通人性地显示出些许疑惑和匪夷所思的神色。它扭头用目光询问身旁的主人,紫黑色蛇信子嘶嘶试探着眼前的粗鄙凡人。
施相虚低声冷哼。他掐诀挥出打在不断磕头的担夫头顶,将其击昏过去。
他抬手顺拂巨蛇光滑冰凉的脊背,不甚在意地对毒姬道,“处置好,带下去吧。”
“诺。”
巨蛇乖顺的拱拱他,偏着头在担夫和主人之间左右摆动,目光询问有些许激动也有些纠结。
施相虚抚摸巨蛇盘靓条顺的身子,神色坚定冷漠,“不可以,时机还不到。”
巨蛇听到它的话有些失望,甩甩尾巴尖扭过头游走向角落那堆还算鲜活的猎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