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去吧。”
元化帝摆了摆手。
“臣告退。”应了一声,顾云浩恭敬地退了出去。
这里,看着顾云浩出屋离开了紫极殿,元化帝神色一下疲倦了下来,却复又往那软塌上一靠,面色更是难看了许多。
“陛下。此人可靠么?”
这时,却只闻一个柔和的女子声音响起,自暖阁后的隔间里,皇后卫氏身着一袭明黄宫装走了出来。
卫皇后一面端着茶碗服侍元化帝吃茶,一面带着几分忧色地道:“陛下果真是预备废三相,而只任用那顾景源一人为相?如此的话,此人岂非会权柄过重,若是生了悖逆之心,只怕……”
“杜允文跟那陶明哲都是极有野心之人,两人如今又勾连在一起,未免今后多事,即便那顾景源不提,朕也是定要除去这两人的。”
元化帝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加上孙惟德年岁已大,现在亦有告老之心,顾景源已逐渐为孙惟德一党官员的主心骨,到时候杜允文跟陶明哲一倒,孙惟德再告老,朝中本就将会是那顾景源一手遮天,朕眼下许之以丞相之位,实际不过是给个名声罢了。”
“此人这般权重,陛下何不杀之,以免留下后患。”卫皇后还是有些不解地道。
“不可。”
元化帝无奈一笑:“眼下蛮族狼视我朝江山,然如今国力空虚,军力薄弱,若为长远计,新政是必行之事,那顾景源一心扑在新政之上,新政之事,非此人不可。”
“再则,此前朕亦是派了暗卫对此人过往之事细查一番,思量了许久,方才确定此人是个颇重情义之人,朕才放心将珏儿交托与他。”
说到这里,元化帝顿了顿,双眼微微一眯,道:“也是由着这个缘故,朕方才许他丞相之位,此乃攻心之策,珏儿年岁太小,即便手握大权,反而容易被人谋算,倒不如直接暂让顾景源掌权,反而更显得胸怀,得其感念之心。”
“我晓得皇后是心疼珏儿,只是你想,那孙惟德是多狡猾之人,如今都是不惜将手中权势人脉尽数交与顾景源,从而让其看顾孙家,可见此人在孙惟德心中,绝对是个可信之人。”
听闻了元化帝这样说,卫皇后还是有些犹疑:“臣妾怎会不信陛下决断,只是此事毕竟不仅事关珏儿安危,更是关乎华朝江山……”
“无碍,即便是那顾景源手掌六部,但薛海手中仍掌控着四十万大军,又率禁军拱卫京师,他顾景源即便是有什么异心,也是不会轻举妄动。”
元化帝直接打断了卫皇后的话,说出了自己的安排:“兵部那边虽然比之前有用了些,但终归没有统军之权,就是在顾景源掌控之下,也不会翻出什么大浪来。”
听了这话,卫皇后总算是放下心来。
那薛海乃是元化帝在龙潜时候就跟随在身边之人,一直忠心耿耿,自然是比顾云浩更得卫皇后信任。
“难怪陛下前些日子,急急为珏儿定了亲,原来是由着这个缘故。”
直到这个时候,卫皇后也是忍不住感叹一句,说道:“果真还是陛下想的长远,有了这一纸婚约在,那薛海又怎会不对咱们珏儿尽心呢。”
不错,就在去年,元化帝亲自为六岁的太子萧云珏定下了一门亲事。
对象正是薛家薛海的小女儿。
“所谓人心难测,自然得要未雨绸缪。”
元化帝似乎累极了,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便缓缓地合上双目养神。
……
顾云浩满腹心事地步出紫极殿。
走在大明宫的砖地之上,他的脑海中一直回想着方才的事情。
面色再也不复刚刚在殿内之时那般感念满怀的样子。
此刻的他冷静极了。
顾云浩晓得,元化帝是真的准备以他为托孤之臣。
只是他却并不相信萧穆言这样一个极有手段的帝王,会真的那么信任他,甚至为了他废除三相之制,放心由他一人总揽朝野之事。
不过元化帝实在是抓住了一个极为要紧之事。
那便新政。
不错,即便晓得元化帝此次刻意如此行事,借此以攻心,但顾云浩却是并不在意那些。
毕竟他实在是没什么旁的想法,自然就不惧元化帝留有什么后手。
再则来说,新政之事确实是再也经不住折腾,他遵从元化帝的意思,接掌朝政的话,新政便能继续推展下去,且说不得他还有机会做到更好。
而且,既然元化帝已经属意与他,若他冒然违背圣意,说不得就此激怒了帝王,被拉出去一刀咔擦咯也有可能。
顾云浩自问虽然野心不算很大,但也绝非一个甘于平庸之人。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么……
这个诱惑实在是大太了,他实在是不可能拒绝。
在紫极殿内,顾云浩经由了片刻的思忖,便作出一副感恩戴德的姿态领旨谢恩。
既然已经作出了决定,他便不会再去多想,直接开始思量今后之事。
那小太子萧云珏虽然性子脱跳,但看着是个知大局的,好似品性也还不错的样子,说不得十几年后,又会是另一番情状。
想到将亲自栽培一个帝王成长,顾云浩虽是觉得压力山大,亦是颇有一股豪情由心而生。
行至宫门口,跟着相送的小黄门恭敬一礼:“顾阁老慢走,奴婢且回去当差了。”
“好。”
顾云浩微微颔首,抬步出宫。
护卫轿子都一直等候在此,见着顾云浩出来,忙来了精神,压轿的压轿,打帘的打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