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也不敢说话了,德妃仍旧是生气,狠狠一拍妆台,咬牙道:“她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
秦雪衣今日有些犯困,她走了几步,便长长地打了一个呵欠,眼泪都要飞出来了,燕明卿之前瞧着宫人伺候她梳洗,她快要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这会儿好容易梳洗完毕,还没出宿寒宫呢,呵欠就打了十来个,昨晚看话本看得太晚了,若不是他拦着,恐怕要看到天明时分。
燕明卿道:“不如你今日就不去了,向太傅告个假便是。”
闻言,秦雪衣站直了些,打起精神道:“不成,我又没病,告什么假?若是偷懒便不去读书,岂不是与小燕涿一样了?”
她说完,便伸手拍了拍脸,深吸一口气,清晨的空气寒冷如冰,灌入肺腔里,倒让她晕晕乎乎的脑子清醒了许多。
见她如此坚持,燕明卿便吩咐宫人道:“去抬舆轿来。”
秦雪衣起初说得掷地有声,分外坚定,然而一上了舆轿,整个人便睡死了过去,靠在燕明卿,恨不得横着躺了,燕明卿拿她无法,只得往后靠了靠,倚在舆轿壁上,让她躺在自己怀里,好叫她睡得舒服一点。
秦雪衣睡得确实舒服,就差没打起小呼噜了,外头朝阳升起,一缕金色的光芒透过轿帘漏了进来,洒落在少女的脸庞上,将她的皮肤映照得通透,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睡颜静谧乖巧,长长的眼睫自上而下投落了一片小小的阴影,根根分明。
她的呼吸均匀,粉唇微翘,仿佛做了什么美梦一般,燕明卿低头看了一会,然后伸出手去,宽大的深色袖子抬起,将那刺眼的光芒尽数遮住了,只余下一方小而安静的,不受打扰的空间。
秦雪衣只打了一个盹便醒了,脑子还有些迷糊,刚刚睁开双眼,入目便是燕明卿的下颔,肤色白皙,嘴唇微微抿起,她一时发蒙,抬手就去摸人家的下巴,道:“来,笑一个。”
燕明卿低下头来,别说笑了,连个表情都没给她,对上那双潋滟的凤目,秦雪衣这才终于醒过神来,然后自己的下巴就被人摸了,燕明卿的声音有些低:“你让谁笑?”
他说话时,秦雪衣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他胸膛的震动,那压低的声音仿佛贴着耳边响起一般,分外的……诱人?
她猛地捂住了脸,冲燕明卿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我笑,我笑。”
那笑容甜甜的,像早上刚刚吃过的蜂糖糕。
秦雪衣坐直了身子,这才意识到舆轿停了下来,有些慌张道:“糟了,我睡了多久?”
燕明卿道:“没多久,一刻钟罢了。”
“还好还好,”秦雪衣踩着脚踏跳下舆轿,反身朝轿内伸出手去,道:“卿卿快下来。”
燕明卿坐在舆轿内,看着少女纤细的手,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待见秦雪衣眼中露出催促之意,他才终于握住了那只手,下意识捏了一下,触感柔软,细细的很是小巧玲珑,有些可爱。
秦雪衣压根没发觉燕明卿在捏自己的手玩,拉着他匆匆往上书房跑,好在舆轿是停在上书房的大院门口的,没几步路。
待到了大殿内,秦雪衣见太傅还没来,大松了一口气,不止如此,燕涿和他的侍读也还没来,也就是说,她们俩居然还是来得最早的。
秦雪衣才拉着燕明卿坐下,燕涿就被宫人领着进来了,照例哭丧着一张脸,身后还跟着燕薄秋,她精神倒是不错,一见了秦雪衣,立即飞奔过来,往她怀里扑,脆生生叫道:“长乐姐姐!”
秦雪衣接住小团子,一颗心都要融化了似的,还举起她掂了掂,笑道:“今日高兴了?”
燕薄秋大力点头,笑道:“见到长乐姐姐就高兴了!”
太会说话了,秦雪衣极是高兴,两人腻歪了好一会,燕涿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在书案后坐下来,嘀咕道:“马屁精,就爱说假话。”
岂料燕薄秋耳朵灵光,听见了这话,她揽着秦雪衣的脖子,侧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凶又狠,燕涿一缩脖子,就不再说话了。
燕薄秋在秦雪衣的脸上啾地亲了一下,笑眯眯地道:“秋秋最喜欢长乐姐姐了!”
秦雪衣的一颗心登时软成了水,也啾地亲了她一下,笑道:“我也最喜欢秋秋了。”
于是两人又开始腻歪个没完,燕明卿如今已经很平静了,取出笔墨来摊开,正在这关头,外头又进来了一个人,裹着厚厚的大袄子,宛如一个会行走的球,她低垂着头,一边走一边闷闷地咳嗽。
燕薄秋好奇地探头看过去,道:“那是谁?”
秦雪衣回头看了一眼,差点没笑出声来,抿着嘴乐,道:“是你三姐姐。”
燕怀幽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燕薄秋皱了皱鼻子,表现出明显的不喜,道:“三姐姐好凶啊。”
孩童的声音无忌,很是大声,燕怀幽扯了扯嘴角,调整好表情,和蔼道:“三姐姐不是在凶你。”
燕怀幽睁大眼睛看着她,追问道:“那三姐姐是在凶谁?凶大姐姐吗?”
这个大姐姐,指的是燕明卿,而恰在此时,燕明卿也放下笔,抬眼望来,燕怀幽面上的表情立即僵住了,就算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凶燕明卿啊。
她想含混糊弄过去,岂料燕薄秋人小鬼大,不依不饶地问道:“三姐姐为什么不说话?”
燕怀幽今日身体本就不适,头痛脑热的,走路都晕乎乎,这时候被问得满心烦躁,恨不得把燕薄秋给扔出去算了。
但是不行,燕明卿还在旁边看着,再者,燕薄秋是皇后所出,她不能这么做,燕怀幽只得捏紧了手指,咬牙道:“没有,我刚刚只是看错了。”
她说完,便快步走向自己的书案,才刚坐下,便感觉到一阵冷风吹来,燕怀幽整个人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裹紧了身上的袄子。
这是她昨日特意挑的位置,光线好,离太傅也近,却是正对着风口,昨天吃了半天的冷风,今天若是再受冻,她恐怕要熬不住了。
燕怀幽实在忍不住,便起身去将那窗户给合上了,殿内的光线便昏暗了不少,燕薄秋顿时嚷嚷起来:“太黑了,我看不见!”
燕怀幽气得险些想锤死她,她咬着牙道:“怎么会看不见?多点一盏灯就是了。”
燕薄秋撅起嘴,道:“太傅说过了,好对前山思节俭,夷齐饿死舜耕耘,这明明是白天,外面有光,为何要如此铺张浪费?三姐姐不知民之所艰吗?”
燕怀幽被她说得差点要厥过去,只是一盏灯油罢了,她宫里每日点的没有十盏也有八盏,到了这小丫头片子口里就是铺张浪费了?
燕怀幽素来不是什么好脾性,此时终于忍无可忍,破口骂道:“你住口!区区一盏灯油罢了,点了便点了,用得着你在旁边胡扯八道?”
燕薄秋瘪了瘪嘴,两眼顿时沁出了泪花,燕怀幽惊恐地看着她,道:“你哭什么?”
秦雪衣连忙将燕薄秋抱住,哄她道:“别哭别哭。”
燕怀幽这会看出来了,冷笑道:“一个哭,一个哄,倒是很会做戏么,本宫这还什么都没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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