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手中折扇,微微一笑,反驳说:“言之有理,不过兄台岂不闻‘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人之胜天,非以蛮力,洞察之理,非顺其性而为之。”
我置下茶盏,挑眉:“哦?野马如鹰隼,一向折服强者,弱肉强食此乃天性,人之胜天,终有穷时,亦终将受其祸。马若有不顺其性之时,必发狂奔乱,难以收拾,若非蛮力,那七殿下当日,是如何驯服的黑马?”
话一出口我便深觉自己失言,倒是有些咄咄逼人,正要找补,便听见:
“我喂了它一把草。”萧珏面无表情。
“七殿下......妙喻。”我艰难道。
“真的,曼陀罗,有麻醉之效。”他认真道。
“......”竟是如此。
“也非蛮力,适其‘灵韵’而已,”萧珏摊手,“若论力气,谁能胜过发狂野马?”
“......” 我盯着他,沉默良久。
他于御马之术上与我辩驳要人马心念合一,“以理服之”,自己却又暗地里偷偷喂马吃麻药。
“哈哈哈,对不住兄台,我于马术不精,方才皆是我胡诌的。”
他眉眼满是笑意,我不予多言,却又听他拍手召来小厮:“上盘棋,我与这位......”
他看向我,笑道:“对了,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顾行秋。”
“哪个行秋?”他微微挑眉,有几分刻意的不动声色,“可是江上西风吹发短,天涯明月送孤舟的‘行秋’?”
我心蓦然紧缩。
极目高空一雁翔,十年萍迹滞天方,芙蓉晓露愁边白,薜荔秋山梦里苍,是谓行秋。
可若有天涯明月,江上西风,亦是行秋。
怔愣间,萧珏便唤人抬来一盘棋,我正因着在马术上被这人胡搅蛮缠了一通,有些气闷,闻言不觉也来了兴致。
于是月上中天。
我最后一子落定,险胜间长呼了一口气,抬起眼,骤然看见窗外一轮夜月。
突然想起这人白日里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赏月。
我顿觉受了某个陷阱,正要告辞,便见萧珏收了棋子:“绿尊翠勺,约秋风、一醉小楼先月。”
他忽然起身,道:“今日与顾兄相谈甚欢,他日若有机会,再约共赏明月。”
我微微一愣,片刻后回神,却见这人已经挑了帘子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