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植腰挂汉剑,罩着一身绛红色的战袍,带着数名亲卫快步踏入了中军大帐。
“闲话面谈,南面蛾贼的情报这些日子你们应该有所了解,现在速速禀报上来。”
卢植龙行虎步的走到了中军大帐的首座,紧接着就向帐中的一众将校询问道。
一名军司马打扮的军官赶紧上前一步,为卢植讲解目前的局势。
“截断我军通往上党郡南部的太行蛾贼,分为四部,一部乃是许安麾下的大将刘辟,约有四千余人驻扎官道旁,在我军营地南部三十里处。”
“另外三部蛾贼,分别是左校、郭大贤、左髭三部,规模约在三千余人左右,其营寨以刘辟为中心,居于官道旁各处险要位置,互为援助。”
两名亲卫趁着那军司马讲解的时候,也在卢植的面前案桌上展开了阳邑附近的山川地势图。
卢植听完了那汉军司马对截断官道的太行黄巾情报之后,淡淡的说道:“晋城蛾贼势大,上党郡的守军应该不会蠢到支援晋城吧。”
“上党郡的郡兵有没有在官道南面集结。”
那汉军军司马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回道:“五日前我等从小道和上党郡取得联系,上党郡的汉军在蛾贼营寨南部二十里处扎营,有2400余人,由上党郡军司马郭华统领。”
卢植手指敲击着身前的案牍,似乎在思索什么,帐中的一众汉军将校也不敢言语,卢植性格刚毅,师从太尉陈球,他的脾气这些汉军的将校也有所耳闻。
皇甫嵩平定黄巾之乱后,将军功推给卢植后,卢植就任尚书,如今又加为车骑将军,位高权重,威势更是非比寻常。
片刻之后,卢植抬起头来,抬起眼来看向那名禀报的汉军军司马,冷声问道:“上郡和西郡的援军还要多久才到。”
“西郡援军有3000人,今日黄昏前能到阳邑境内,上郡路程稍远,援军有4000人,可能还需要三日。”
那汉军军司马被卢植锐利的眼神盯视,只觉得如芒在背一般难受。
“传信军司马郭华,明日卯时五刻,袭扰官道附近蛾贼。”
卢植站起身来,走到那汉军军司马的身旁吩咐道。
得到那汉军军司马的应和声后,卢植站在帐中一双鹰目环视着大帐中的一众汉军将校,沉声言道。
“时间紧迫,不要等上郡的援兵了,明日卯时做饭,四刻出阵。”
“诺。”
汉军帐中,一众汉军将校皆是齐声应诺。
第一百五十六章八尺山之战(一)
中平三年,夏,八月八日,卯时四刻6点。
驻扎在阳邑南部的汉军,在卢植的统领下准时出阵。
自晋中地区通往上党的官道,两面皆是高山丘陵。
八尺山是其中一处颇大的山丘,刘辟的营寨就安插在八尺山的山顶,而左校、郭大贤、左髭丈八三部,则是驻扎于八尺山周围三处矮山,呈三角之势拱卫刘辟的营寨。
其中左髭丈八位于刘辟营寨的南侧,被刘辟安排戒备上党郡方向的守军。
八尺山上黄巾军营寨的瞭望塔上,一名哨卒正神色紧张的站在其上观察着官道上的情形。
此时已是辰时一刻7点15分,太阳已经从群山之间升起,一道道绸带般的雾气萦绕在其中,虽有光亮但雾气还是影响了人的视野。
突然这黄巾军的哨卒好像听见了什么,他微微躬低身子,向着周围的军士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瞭望塔内的其余两名军士也屏气凝神,竖起了耳朵,向着八尺山的山下望去。
山风吹拂而过,隐隐有刀剑碰撞,金戈相击的声音夹杂在其中。
瞭望塔上的黄巾哨卒脸色一变,他知道官道上是有着己方的游骑的,此时厮杀声传来,定然是己方斥候游骑正在和敌军接战。
“你们继续警戒,我去禀报将军。”
黄巾军的哨卒对着身旁的两名军士匆忙说了一声,便从一旁的木梯上疾速滑落而下。
瞭望塔下,传来了哨卒身上箭袋和兵刃的晃动声,随后哨卒的身影便隐没在了层层的军帐之间,瞭望塔上另外两名军士则是恪尽职守留在其上。
此时刘辟也已经醒来,他坐在中军大帐的首座,听着从其余三处营寨传来的斥候探报。
就在这时外面也响起了喧哗的声音,刘辟眉头微皱,如今大战在即,营寨中万万不可出现异变,太行黄巾攻略上党郡一事不容有失。
刘辟站起身来,军帐中一众黄巾军将校也是面目严肃的看向了帐外。
就在这时,刘辟的一名亲卫甲士急匆匆的走入了帐中。
“我军斥候正在八尺山下官道附近与汉军游骑接战,汉军主力可能就在其后。”
刘辟左手按着腰间的环首刀,稳步走下首座,冷声道:“并州的汉军总算是坐不住了……”
“左髭丈八何在!”
帐中一名长髭黄巾军的将校听到刘辟喝令,赶忙走出了队列。
“三日前,我军斥候探查到上党郡的汉军在南部二十里处扎营,如今汉军主力自阳邑出阵,上党郡的汉军必然前来袭扰,你早做准备。”
“左校、郭大贤!”
另外两名黄巾军将校听到刘辟的呼喊,也是拱手听令。
“我再予你们两部各200名弓弩手,务必坚守住营寨不得有失,若无我将令不许擅自出寨追击敌军!”
刘辟看向左校、郭大贤两人,命令道。
如今刘辟身上责任重大,他必须要给在攻略上党的许安争取时间。
不然并州这些郡兵南下,守卫上党郡城池的汉军增多,太行黄巾被拉入消耗战,那就是必输的局面了。
所以刘辟须得慎重慎重,再慎重。
刘辟转身看向帐中一众黄巾军将校,沉声言道:“大贤良师在上党郡南部围攻晋城,上党北部防线绝对不容有失。”
“军中若有人敢言退者,立斩不赦!战死者魂归黄天,逃亡者必将受尽这世间的万般刑法!”
刘辟拔出腰间环首刀,冷冽的寒光顿时出现在中军大帐之中,刘辟的目光游走在帐中一众将校的身躯之上,一双虎目之中透露出嗜血而残忍。
作为曾经的黄天使者统领,刘辟本人也是一名虔诚的黄天使者,他会不折不扣的执行着许安的命令。
……
午时一刻。
八尺山旁的官道之上,汉军的斥候骑兵正在增多,原本一直在官道附近游戈的黄巾骑游骑正在退却。
山中精锐的黄巾军骑兵大多都被许安带到了南边,如今刘辟麾下这些黄巾军的游骑或许被称之为骑马的步兵更为贴切一些。
一开始还能凭借人数取得一定的优势,等汉军的骑兵逐渐增多,他们又如何能胜得过那些骁勇善战的并州狼骑。
不过黄巾军的骑兵也完成了他们的使命,被刘辟叫回了营寨之中。
刘辟登上了八尺山的高台,远方已经能看到大队徐徐前行的汉军了,一队又一队的汉军正在八尺山北面大概五六里的平缓地带集结。
那犹如长龙一般的队列无疑让刘辟感到了压力,此战责任重大,刘辟只感觉身上压着千钧的重担,他必须要坚持到许安北上攻克屯留。
而且一个更为不妙的消息传到刘辟的耳中。
领兵的汉将大纛旗上绣着的“卢”,而不是张懿的“张”。
能够资格使用大纛旗,还是姓卢,刘辟的脑海里只能想到一个人卢植!
光合七年,黄巾八州并起之时,天子刘宏便拜卢植为北中郎将,命护乌桓中郎将宗员任其副手,率领北军五校的将士,前往冀州平定黄巾军。
当时张角统率黄巾大军在冀州连战连捷,一路高歌猛进,但遇到卢植后,却是被卢植率领的汉军屡屡击败,一路溃败最后只能退守广宗城。
然后卢植率军包围广宗县城,并挖掘壕沟,制造攻城器械,准备攻城。
只是小黄门左丰到卢植军中检查工作,有人劝卢植向左丰行贿,卢植拒绝。左丰没讨到半点好处,于是怀恨在心。
同年六月,左丰返回洛阳后,便向刘宏进谗言言说卢植能轻易攻陷广宗,但却按兵不动,居心叵测,引得天子刘宏大怒,不仅免去了卢植的官职,还用囚车将其押送回洛阳。
然后朝廷又拜董卓为东中郎将,接替卢植在冀州平定黄巾军,但结果自然是董卓战败。
黄巾军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后,击败了继任的董卓,再度大胜汉军。
直到皇甫嵩平定了兖州东郡黄巾军后,汉庭改派皇甫嵩前往冀州平叛,这才再次将张角逼回广宗。
卢植或许战功并没有皇甫嵩卓著,军略也不如皇甫嵩闻名,但就凭他对阵张角的战绩来看,但其实卢植不逊色皇甫嵩多少。
并州汉军有卢值统领,胜算无疑多了几分。
第一百五十七章八尺山之战(二)
刘辟神情肃穆的眺望着远处正在安营扎寨的汉军主力,汗珠从他的背脊上渗出。
卢植带给他的阴影却是有些严重,或者说卢植带给整个冀州黄巾军的阴影都非常之严重。
要知道,当时张角统领的黄巾大军士气正盛,连战连捷,正值如日中天之际。
却遭到了卢植带领汉军的迎头痛击,遭受大败,一路溃败到广宗这才稳住局势。
卢植麾下汉军调动井然有序,刘辟带领黄天使者击破刚击破一阵汉军,就马上会被另一阵的汉军缠住,掩护被击破的汉军安全撤退。
汉军在卢植的指挥下,进退自如、攻守有序。
不管张角麾下的黄巾大军对其发动多少波攻击,甚至就是刘辟和黄邵两人带着黄天使者也压了上去。
卢植麾下的汉军都能顶住攻势,如同磐石一般屹立在原地。
一直等到黄巾军的士气和耐力持续下降,疲惫不堪之时,披坚持锐的北军的锐士轻而易举的便击溃了张角统率的黄巾大军。
如果说朱儁用兵侵略如火,攻势连绵不绝,如火之燎原;皇甫嵩用兵其徐如林,步步为营,堂堂之阵徐徐推进。
那么卢植用兵防守之时军阵严密,不动如山一般,进攻之时则如疾风一般,迅捷无比。
如果真是卢植,那么刘辟现在面临的局势,比当初太行山军议之时许安所预料的局势还要严峻数倍。
刘辟眉头紧锁,此事已经超出预料,他需要尽快联络许安,传递此处的军情。
午时三刻,就在黄巾军和汉军两军埋锅造饭之际,数名黄巾军的信使悄悄隐没于群山之间,向着南方的晋城而去。
汉军的营地在刘辟的注目下慢慢的建造成形,汉军的游骑飞驰在官道之上。
甚至几名汉军的骑士马还拖拽死去的黄巾军斥候的尸首,这些汉军的骑士挥动着兵器,在黄巾军的营寨外耀武扬威。
营寨内的一众黄巾军虽然气愤不已,但他们就算出寨也无法追上那些来去如风的汉军骑兵,更何况还有刘辟严禁主动出击的将令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