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忠端起石桌上的水杯,看到许安思索的神色,接着询问道。
许安心念微动,他确实记得,当提到中原的局势汉魏两庭时,麾下将校确实有些愤愤不平。
“天下三足鼎立,汉魏两庭南北相峙,如今我太平道之势已成,但是明公迟迟未有开国,却是让众将多少有些焦急。”
建制开国,便意味着真正的在这个天下站稳了脚跟,雄踞一方。
“明公封赏的归义侯都有三个了,自己还是侯爵,多少也有些……”
阎忠见到许安似乎有些被说动了,继续道。
南匈奴的老单于投降后,被许安封为了归义侯,匈奴的名字被抹去了,后来老单于死后,归义侯也无人袭爵。
上谷乌桓部的统领难楼,后面在彻底归附之后,也被封为太平道乌桓归义侯。
前不久,中部鲜卑的骞曼也被封为太平道鲜卑归义侯。
也就是说,许安作为晋侯,封了三个侯爵……
许安老脸一红,好像确实有点不妥当,名义上说不过去。
“所以在下以为,明公应当再进一步,称王建国。”
阎忠放下了水杯,笑道。
“称王开国,一可安定人心,二可鼓舞士气,三可占据大义,益州新平,益州豪强世家可都在观望,明公的行动。”
“不仅仅是益州的豪强世家,实际上如今太平道内千万之民都在等着明公的举措。”
“等着我的举措?”
许安眉毛微挑,疑惑道。
“我常伴明公身侧,自然知道明公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
阎忠的目光从一旁的水面上移到了许安的身上。
“只是民间的乡民可不知道明公想要做什么。”
“明公只是车骑将军,只是晋侯,这两个头衔都远逊于太平道的道主。”
“他们很疑惑。”
“疑惑什么?”
“疑惑明公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是只想固守一方传播太平道,还是有更大的雄心……”
许安沉默不语。
他明白阎忠所说的道理,法理,法理,归结到最后还是法理两字。
汉时的天命说不是一人相信,不是小部分人相信,而是几乎所有人都相信。
法理重要无比,不仅仅是豪强世家在乎,升斗小民也在乎。
汉室统治华夏数百年早已经是根深蒂固,扎根于人心深处,并非是一朝一夕可以动摇。
王莽篡汉,光武帝刘秀横空出世,横扫八荒,肃清宇内,重兴汉室,汉室似乎真的已是天命永固。
天命说。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刘协昔日称帝时,就算曾经是皇帝,但是很多人其实都没有去承认。
虽说董卓废帝是以武力相逼,但是程序却是没有任何的问题。
直到孙坚收复了洛阳,找到了传国玉玺之时,这才使得众人心中改变了看法。
汉室也因此再度有了兴复的迹象,人心不再浮动。
袁绍想要称帝,也是伪造出了传国玉玺,又以假龙吟声证明天命,建立魏国,自称为帝,以此笼络人心。
让许安迟疑的不是建国,建国是必定的事情。
但是建国称王,称王之后便要考虑称帝的事宜。
似乎又到了一个轮回,又回到了封建王朝,也加入了轮回之中。
但是许安又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一问题。
后世的制度优良,但是那是在后世,而并非是现在。
后世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一切从实际出发,理论联系实际,实事求是,在实践中检验。”
这句话和春秋时期的南橘北枳有共通之处。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
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
最适合国情的制度,才是最好的制度。
在如今这个时代,去实行后世的那些制度其实才是逆着时代的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