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归置好的新衣,又看了看外间阴沉的天色,眉眼间有些不赞同,但多年来的习惯又让他克制的不敢完全表露出来,只能小声嘟囔:古话常说呢,一场秋雨一场寒。
这秋雨已经来了,吹着的风都带着不可忽视凉意,殿下的衣裳不早早添置,着凉怎么办?
他想着,脑海里就不自觉的浮现出顾锦恪病恹恹的脸,当即眉头就拧死了。
他这样郑重的关切担忧,反倒让顾锦恪有些不好意思。
她摸了摸鼻尖,也不管他了。跨进室内把桁架上的披风取下来系好。桑宜想过来帮忙,也被她制止了:不必了。
她匆匆系好,跨出房门,取下立在廊檐下的伞,撑开往外院去了。
桑宜不自觉跟着她往外跨的脚步仓促停住,斜飞的雨打在脸上,凉意激的他回了神。他便立在廊下,默默目送着顾锦恪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刚才顾锦恪去了书房,他按照自己的猜想,匆匆去给殿下换了床褥,只是床褥被子只有一些用过的皱褶,其他的痕迹是丝毫也无的。
因此方才见了顾锦恪,行礼时步伐才有些慌乱窘迫,只是现在看着殿下潇洒离开的背影。他不由得暗自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殿下若不是完全没开窍,那便是对男色一点儿兴趣也无了。
桑宜的内心如何纠结起落,顾锦恪并不知道,辛双安排的马车已经停在外院等候了。见她来,荀己躬身行了礼,便接了她驶着朝大理寺去了。
因此薛沧在大理寺廊檐下看见顾锦恪的时候还有些不可置信的望了望暗沉沉的天色。
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这位殿下怎么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她今日可是要往京郊去查一个案子的,她记起当时她说起这桩公事时,殿下也懒洋洋的没吱声,她还以为是默认不去了呢,就没敢多问,没想到今日却突兀的来了。
不过今日的雨倒是下的反常的大,大约是因为这个?
她胡思乱想着,就见撑着伞拾阶而上的顾锦恪淡淡睨她一眼:怎么?薛大人十分欣赏今日的雨景?
雨景,这么大的雨,哪里有雨景哦!
薛沧和这次要一同去李大人嘴角在廊檐下齐齐一抽。
薛沧前些日子定下出发就是见近两日天气晴好,往京郊跑一趟最多费一些路上功夫,可今日一早,天色说变就变,雷声轰隆隆过去,倾盆大雨,瓢泼而下。
现下这个时辰了,竟然也不见停。
公务是早早安排好的,她性子又素来板正,律己严明。自然不会因一场大雨耽搁公务,因此今日还是在这里齐聚了,准备出发。
可遇上这样的天气,虽然是为了公务,却不见得能心情愉悦,怎么还可能有心情欣赏景色?
顾锦恪见她们表情,唇角不着痕迹的弯了弯。
雨下的很大,顺着房檐落下的雨水形成了一道雨幕。
几个人在廊下互相一见礼的功夫,就觉着雨水溅起来的水气把衣摆都染湿了。
薛沧伸手想请顾锦恪往屋里去,就见顾锦恪摆摆手拒了她,也说出了此来的目的:孤记得薛大人今日要去京郊大常村?孤被母皇派来大理寺学习,就和薛大人一道吧。
薛沧犹豫了一下,最后看见顾锦恪停在外间的马车,宽敞豪奢,原本要委婉劝她留下的话就吞了回去,应承下来。
大理寺的侍卫手脚还算麻利,加上之前又准备了一会儿,因此不一会就添加好因着这场雨临时要多带的器具。
例如雨天出行常要用的雨具,干粮,热水等等,复又检查了一遍马车,马匹等,才把顾锦恪和两个大人一一请了进去。
侍卫身着蓑衣骑马开道,顾锦恪她们的马车被侍卫护在中间,一行人划开雨幕,朝京郊驶去了。
这次薛沧她们要去的犯官家姓常,名涟,以前是京郊常家村的一个农户,后来科考授官以后去了偏远的安义县做县令。
这位常县令在安义一呆三年,到了升迁考核之际,原本凭她递上来的政绩,是可以升迁或平调到其他稍富裕一些的县的。只是这时被同属官员递了证据举报贪赃,经当地初步核实后就押解回京城由大理寺给出判定了。
只是薛沧为人仔细,翻阅卷宗时发现这位常县令贪赃的一些账目对不上,为了不做冤假错案,根据线索,薛沧就决定亲自来常家村走一趟,找找可能是藏在原籍的其他罪证账目。
马车出了大理寺的地界,又穿过这一片的京城富饶的青石板路面后,速度慢了下来,一是因为雨越下越大,二则是泥泞的路面上马走起来也吃力。
为了避免赶马太快,导致马打滑伤到人,大家都默契的放慢了速度,慢慢往京郊去。
时间慢腾腾的过去,马车驶出城门以后不久,正在伏案看卷宗的薛沧神色一动,安静的车厢里马车的小窗晃动了一下,像是被风雨吹开,露出一点窄缝。
一缕凉气吹进来。
薛沧眉眼一动,把窗户推开,外间马车绕着官道正在转弯,雨水被风裹着狠狠打在车璧上,路两旁高高的野草也被吹弯折了。
她阖上车窗,目光收了回来,捡起马车上的突兀多出来木丸。
木丸微微旋开,里面夹着一张纸条,她展开看完内容,竟然有一种果然如此,尘埃落定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