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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显得比他还要紧张:“我也不知道……就学着别人的样子,人家出啥你出啥吧……”
小海没想到茉莉也什么都不会,不由在心底长叹一声,硬着头皮跟着玩,只想赶紧结束一局好快点回家。
可是她虽然不懂规则,人却又聒噪又兴奋,兴冲冲地要出牌。
“这个鸟儿长得漂亮,我们把它出了吧!”茉莉嘀咕。
小海老老实实打出去,说:“幺鸡。”
“哎,你看别人都碰来碰去,我也要碰一个!快快快,快说一个碰!”茉莉催他。
小海颤着声音:“碰……”
“快快快,九万比八万大,我要留着这个,打这个八万!”茉莉兴奋。
小海扶额:“八万……”
对面坐着的那个人终于忍不住发火,一把推倒了面前的牌。
“你这狗东西,专门来砸场子的吗?”他阴恻恻、恶狠狠地说,“你连着糊了三把,耍的什么花招?你是打麻将来,还是玩我们来?”
小海低着头,也不去伸手拿桌上他赢来的钱。
有旁边桌上的人于是过来打圆场,拦着那大汉说:“跟个孩子计较什么,散了散了!”
蓝精灵(二) (12)
输了钱的赌徒穷凶极恶,能做出什么样的事都不奇怪。
小海老老实实地低着头,细瘦的手被茉莉攥得死紧,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这样乖巧,旁人看着反而不忍心,来劝解的人就更多了:“钱二,你今天也赚了不少了,差不多就得了。”
钱二骂骂咧咧,转身就走。
反倒是白头发的老赵,并不对小海生气,反倒安慰了他一句。
夜色渐深,经过他们这个小插曲,麻将馆前聚集的人群三三两两散去。小海捏着茉莉的手,也慢慢往回家走。
“打麻将原来还挺有意思,打上三局比我在洗发店里待一整天,赚得都还要多。”茉莉笑眯眯地感慨,“说什么小赌怡情……沾了钱的东西,除了贪欲,哪里来的怡情?”
小海摇头:“我可不觉得有意思……姐姐,我们之后不要再去了。”
“你不喜欢,那就对了。不过……”茉莉唔了一声,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恐怕明天晚上还是要去的。明晚,他们可是三缺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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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二今晚本来正是顺风顺水,赢得不亦乐乎。哪知道来了个颇为邪门的小子,抢了他的位置。他围观了三把哥几个输得莫名其妙的牌,憋了一肚子的火。
他家就在宝灵街后一栋七十年代的老房子里。这一周,楼道里的声控灯又不亮了,楼道门口贴着一张红色的纸,上面黑字把他家门派号写得清清楚楚,催他快点交上楼道公摊的电费。
钱倒不多,不到二十块。可是钱二心底憋火,往楼上走的时候,非要大声地骂骂咧咧,吵得整个楼道的人都听见。
有人隔着防盗门冲他吼:“都快十二点了,有点公德行吗?”
他满不在乎,在地上唾了一口。
公德是什么?能替楼道交电费亮灯吗?一个个道貌岸然的,倒是不要催他钱二啊,谁有公德谁去交电费啊。
钱二冷哼一声,走到门前,掏出钥匙。
像平时的任何一天一样,他漫不经心地把钥匙塞进锁孔里扭了下——可是很奇怪的是,平时一拧就开的门锁,却纹丝不动。什么情况?
钱二皱眉,手上加大了力气,钥匙却依然像是插进了钢铁中,无论他用多大的力气都拧不动。
“艹!”
比刚才情况更糟糕的是,钱二发现钥匙似乎比刚才更紧了一点,不仅拧不动,连想拔出来都做不到。
这下糟糕了,深更半夜要他去哪里找锁匠来开门?
钱二又气又慌,蹲下身来,手指拽住钥匙,借助自己的体重往外拉。
“一、二……”他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有的时候甚至有一丝钥匙松动,却又立刻被重新拽紧的错觉。
这太邪门了。
钱二抬脚狠狠踹门,砰地一声巨响后,震下了门框上一层薄薄的白色灰烬。
他蹲下身,打算再拔一次钥匙试试。双手合拢,两只手的食指和拇指都牢牢扣在钥匙上,紧咬牙关,倒数“三、二、一”。
钱二再一次用尽全力,几乎挂在了钥匙上。
可是这一次,刚才还仿佛被焊死在铁门上的钥匙,此刻却像全身油光水滑的小鱼,倏忽一下从钥匙孔里拔了出来。
巧就巧在钱二这次原本没有半点准备,那钥匙离开头的瞬间,仿佛出了膛的导弹,狠狠地砸在钱二的脑门上。
“啊!”钱二捂着额头,疼得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一股腥热、温腻的感觉从钱二额前缓缓流下。他下意识伸出食指在额头上轻轻划了一道,低下头,一眼就看见自己血红的手指。
他果然流血了。
', ' ')('钱二咬牙,擦了擦额头上的血。钥匙已经被拔了出来,钱二决定再次试试打开门锁。
可他正准备把钥匙塞进钥匙孔里,却赫然发现几乎所有的钥匙孔都在一点一滴地往外渗透血滴,坠落在地上,仿佛献祭给魔鬼的鲜血。
“这个血是我头上的血刚才蹭到吗?”钱二还是不相信,深吸一口气,再次把钥匙插进了钥匙洞里。
钥匙孔里涌出的血更多了,像一股刚刚解冻的山涧泉水,争先恐后地逃出去。
好在这次,钱二只是轻轻一转,紧闭的铁门就听见“吱呀”一声。
门,开了。
空空荡荡的客厅里摆了一个小桌子,和一个小小的行军床。
钱二抬脚跨进门,身侧却突然掠过了一个黑影,掀起一阵飞快的风,快得让钱二根本意识不到他开门那瞬间发生了什么。
蓝精灵(三)
三月底的晚上,小房子里暖气未停,十分温暖。
刚刚才拼命拿钥匙打开房门的钱二累得满头大汗,瘫倒在行军床上大口喘粗气。
今晚诸事不顺,又亏钱又受伤。钱二郁闷且疲惫,随手拿过小桌上的水喝了一口。
在桌上放了一天的水,入口有种隐约的腥气,像是某种死亡和腐臭的气味。
钱二刚刚含了一口水在嘴里,立刻皱着眉头厌恶地吐了出来。
“呸!”
隐约的腥臭味道还在嘴里盘旋,钱二再没有了喝水的兴致,烦躁地躺在行军床上闭上了眼睛。周遭一片安静,小小的房间里温暖又安逸,钱二心中的烦躁渐渐散去,疲惫感涌上,让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四周漆黑安静,钱二在半梦半醒中,却突然感觉到一阵不易察觉的颤动。
像床在抖。
他睁开眼睛,天花板上的白炽吊灯晃也没有晃过一下。
钱二的视线挪到右手旁边,却赫然发现原本靠墙的小行军床,竟然和墙壁之间有了一张手掌宽的缝隙!
是谁在慢慢移动他的床吗?
可是小小的房间里一目了然,就一张桌子一张床,根本没有除了他之外的人。
到底是谁挪动了他的床?如果有的话,那个人藏在了哪里?
钱二半坐起身,目光如炬扫视着小小的房间,最终落在了自己的……床底下。
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身下躺着的行军床有些可怕,像有一千只蚂蚁在身下爬,无论是翻身还是平躺都不自在。
为什么床会挪动?床下会不会藏了人?
越来越多莫名其妙的问题在脑海里反复浮现,钱二牙关一咬,右手紧紧抓住行军床侧。
怕什么?
钱二猛地探身,将头伸到了床下。
黑乎乎的床底下只有两三只他遗落的袜子在角落积灰,再没有任何其他东西。
钱二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些好笑,彻底翻过身闭上眼睡着了。
三月底,暖气还没有停,小小的房间里热气氤氲,暖和得像是阳光照射的午后。钱二睡得四仰八叉,床上薄被已被踢到了床底下,肚子上的衣服卷起来,拱得像是又白又圆的馒头。
他的额头上全是汗,枕头下也洇湿了小小一块,热得浑身发痒。
越来越热……
小小的房间里越来越热,仿佛被架在炉子上烘烤。钱二翻来覆去,一骨碌坐起来,剥开身上的衣服。
额头的汗水渐渐浸入他被钥匙磕破的伤口,一阵阵钻心的疼。钱二拽起脱下的衣服去擦汗,却摸到了一额头的鲜血。
太热了,热得他整个人都融化了似的。
钱二扑到窗前,拼命去拧暖气阀门。平日里温热的暖气,此时却烫得他指尖通红。钱二一下下地拧着,每一寸挨到暖气的皮肤都像被烫掉了一层皮下来。
好在拧了几十下之后,他终于将暖气阀门关了起来。
屋里的热气丝毫不见少,钱二将自己剥了个精光,干脆将窗户推开,开到最大。
三月夜寒,冷风呼呼地灌进来,将破旧的土黄色窗帘吹得鼓起。
钱二眼睛被汗水浸得模糊,恍惚间,那土黄色窗帘仿佛疯狂燃烧的火焰,正欲一点点将他吞噬。
“不!不!”钱二喊出声,伸手抹了一把眼睛,那“火焰”却又变回了随风飘荡的窗帘。
太热了,他像是被禁锢在烤箱里的鱼,全身的液体都要被一点一滴地烘干。
钱二一头栽在了冰箱前面,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打开了冰箱门。
冰箱里的冷风终于给了他久违的寒气,他几乎雀跃地扒拉着冷冻室里的冰块,抹到身上,送进嘴里,像啃着排骨一样嚼啊嚼,格外满足地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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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将馆里,李四、赵大和孙三坐在角落里的一张麻将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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