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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开!”三山最先开口,“你要看着这个妖物在我九宗山头索命不成?”
“那并非妖物。”谢敛沉声道,“您刚刚已经看见了。”
“那不是妖物还能是什么?”三山怒急攻心,“如此净地怎么能叫这样的邪祟横行!”
他们这处还在僵持,那边安知灵却是已经缓缓收紧了手指,直勾勾地盯着身下抖个不停的人,又问一次:“杀我者谁?”
她背后的黑雾扑了上来,将二人包裹在其中,田鹏只听四周一片“桀桀”的诡异笑声,当中似乎还掺杂着鬼哭与人语,只觉得已身入炼狱,生死不过一线之间罢了。
这一回,他终于尖叫出声,崩溃大哭道:“是我!是我杀的你!”
他几乎手脚并用,握住安知灵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哭喊道:“但我也是无心之失,才会失手将你推到石头上,我并非故意杀你啊,饶了我吧王构!求求你,饶了我!”
不知是否是错觉,那一声冲破喉咙的哭喊之后,他感觉耳边缠绕着他的声音终于渐渐退去,灵堂庭院当中,铃声也歇了下来,风停树止。等睁开眼,便见眼前人又恢复了原先模样,身后黑雾散去,除了长发披散,再没有一点方才的厉鬼煞气。
安知灵缓缓收回了掐着他脖子的手,刚一松开,眼前的人就委顿在地,失魂落魄如同已经涣散了神智,只有嘴上还在喃喃念道:“饶了我……”
安知灵转过头,只见院中众人目光各异地望着她。谢敛 西北有高楼二十一
夜市灯火如昼,安知灵跟着穿堂的伙计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瞧了眼一楼宾客盈门的热闹场景,寻思尹赐是提前几天才能在这儿包下一个包间。
昨晚王构的事情告一段落,第二天尹赐就借着这回并未帮得上什么忙为由,请了几人吃饭。但话虽这么说,这段饭真正请客的却是季涉。几个人自然也明白尹赐的用意,多半没有推拒。
安知灵到的时候,包间里已坐了四个人:尹赐、季涉、谢敛与方旧酩。见她进来,方旧酩最先开口:“安姑娘可算到了,卫嘉玉不来,你若也不来,尹师弟这桌酒就算是白费了。”
安知灵笑道:“方公子肯赏脸的酒席,哪里有白费的道理。”
卫嘉玉既然没来,主座的位置就留给了她。人已到齐,尹赐便吩咐伙计送菜上来,这点间隙里,他先举杯站起来。安知灵本以为他要先起个头说点场面话,不想他举着杯子笑了笑,只淡淡道:“状元楼的花雕很好,各位一定要尝一尝。”
方旧酩最先反应过来,击掌笑了一声道:“好,今晚我也请一坛。”
季涉的神情松动了一点,他扯了扯领口,这种氛围大概叫他更自在一些。五个人平日里倒也谈不上相熟,不过有方旧酩和尹赐在场,倒不用担心席间冷场。
菜上齐的时候,他们正聊到几天后的簪花令。按着惯例,每年各宗拔得头筹者参加簪花令,这意味着能有资格参加的都是各宗第一。寻常弟子自然乐见这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大弟子齐聚一堂决出个高下,但这当中未免又有个弊端:即许多宗门年年参加簪花令的都是同一个人。因而几年前又改了规则,若是一宗已有首席的情况下,可多分得一个名额让给其他人,首席自动入选。
九宗目前正式确认了首席的宗门不多,仔细算来目前只有文渊的卫嘉玉、金石的方旧酩、药宗的岑源与乐正的景川,今年许多人猜测或许又该有几个宗门首席的位置尘埃落定。
方旧酩摇着折扇,悠悠道:“若无意外,机枢今年簪花令的人选又该是尹师弟你了。”
“春试刚行进过半,不到最后如何能下断言。”尹赐不上当转头就将皮球踢给了一旁的谢敛,“倒是谢师兄今年多半又是第一。”
谢敛头也不抬:“说不好。”
尹赐笑道:“怎么,难道谢师兄之前的伤势还未痊愈?”
安知灵原本对他们的话题不怎么感兴趣,听到这句也忍不住抬头看了对面一眼,却正好撞上了对方的目光。谢敛转开头淡淡道:“宋师兄今年的场数已经在我之上。”
宋子阳今年是不错,谢敛重伤初愈宗里有所照顾削减了他前面几场比试的次数,若要真按着场数来算,宋子阳如今的胜率还压了他一头。三山道人与三清道人师出同门,二人各习了甘棠道人一套剑法。如今宋子阳与谢敛又各为二人亲传弟子中最拔尖的两个,平日里难免要被拿来比较。
谢敛资质过人,宋子阳勤奋异常,今年的春试到底哪边更胜一筹也很为门中弟子所津津乐道。
尹赐与宋子阳关系不错,这时候倒是不太方便开口,说了几句别的,又将这个话题跳转了过去。
季涉对他们说得这些都无甚兴趣,心不在焉地拿筷子拨着碗里的菜。安知灵就坐在他边上,眼看着他将骨碟上的点心用筷子扎出了二三十个洞,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有这么难吃吗?”
季涉才反应过来似的,有些尴尬地将那点心一口吞了,欲盖弥彰道:“没有。”他低着头,又闷了一会儿,终于吞吞吐吐道,“
', ' ')('我其实……”
“有话问我?”
季涉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来时不知道,这会儿看你的样子也总该知道了。安知灵心中暗想,脸上终究没有表露出来:“你想问我什么?”
“就是……昨日的事情。”季涉像是咬咬牙,终于下定决心一般,“你昨天当真看见王构了?”
“没有。”
“那他是……”季涉自顾自地往下说,忽然咬了一下舌头,不可思议道,“什么?”
安知灵对他这大惊小怪的模样似乎感到很是费解:“怎么,你也有话问他?”
“可你昨天——”季涉迅速地整理了一下思路,睁着眼睛瞪她,“你是故意诈的田鹏?”
“哪儿这么容易诈出来?”安知灵悠悠道,“我分明诈的是打更的老李。”
季涉默了一默:“那你昨天晚上那些沙盘、符纸……”
安知灵笑了笑:“自然都是唬人的玩意儿。”
季涉像是难以接受:“你就不怕被人发现了?”
安知灵一愣:“你以为那点江湖术士的把戏能骗得过谁?”她叹了口气,“不说别人,青越宗主昨晚也在场,他若是想,卫公子说我是玄宗弟子时,他就能站出来揭穿我了。”
季涉抿着嘴不说话,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桌上其他几个不知何时也停了话头,似乎听了好一阵。尹赐看了眼季涉,忽然问道:“安姑娘昨晚当真没有见到王师弟的鬼魂吗?”
安知灵淡淡道:“他生魂已灭,还哪儿来的鬼魂?”
昨晚的事情乍一看似乎已经水落石出,但还有许多疑点并未理清。
王构虽是田鹏杀的,但照着田鹏昨日的交代,是他在王构酒醉时,二人发生冲突,他失手用石块将其打死,又将尸体扔到了湖中,想制造王构酒后失足溺水的假象。只是后面阴差阳错,王构的尸体顺水漂到凤鸾涧叫打更人捡到,对方又贪图他身上的钱财偷偷藏起了尸体,才使得季涉成了这个替罪羊。
事发之后,二人见有人顶罪,心中虽惴惴不安疑窦丛生,但也暗自庆幸,便不约而同地对此事三缄其口。只是没想到昨晚事情败露,田鹏也招认了,众人眼见真凶落网,许多细节处便没有再细究,但稍一推敲就会发现其中还有许多难以解释的地方。
“王构的尸体我看过,他后脑的针伤应当就是摄魂针的所致,不过这回用针的人直接抽取了他的生魂,所以他体内凝血,尸体看上去如同刚死了不到一个时辰。”
尹赐沉吟道:“若从摄魂针下手能不能查出点什么?”
“卫嘉玉已经调九流去查了,应当不日就能查出点什么。”方旧酩漫不经心道。
屋里静了一会儿,似乎各人都在想什么心事,最后还是季涉熬不住,开口问道:“那昨天你招来的不是王构,招来的到底是什么?”
昨晚安知灵招魂时,四周山林俱动,鸟雀惊鸣,甚至更有黑云聚形,阴风鬼哭的动静,这是在场诸人全都亲眼所见的。田鹏看见沙盘符咒尚能保持得了镇定,却在她招魂之后,大惊失色神情灰败,可见昨日那场面对他的造成的惊吓。
安知灵瞥了他一眼:“你真想知道?”
其余几人也看着她,显然对此也颇为好奇。她抬起头,正对上几人的目光,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不禁微微一顿,才道:“山中钟灵毓秀,哪里来许多邪祟亡灵好叫我招来。昨晚你们看见的——是昳陵地宫中的怨魂。”
“昳陵的冤魂怎么会在九宗出现?”季涉像是没听懂她这话的意思,还傻愣愣地看着她。
安知灵却摇了摇手中的空酒壶,站了起来:“酒喝完了,我去外面叫伙计再送一壶。”
她起身出了屋子,反手合上门之后,忍不住靠着门板长叹了一口气。
楼下大堂里人来人往,安知灵在外头透了会儿气,到柜台向掌柜的要了壶酒。伙计找了一坛,要送上去,被她婉拒了。
她伸手将酒接了过来,刚拿稳有人从后头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惊得她一下子差点没拿稳,一回头却发现是明孺站在她身后。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他今日换了常服,在这儿碰见她似乎有些高兴。
安知灵看了他身后一眼,明乐站在他身后,笑着朝她微微俯身行了个简短的礼。
“你同明姑娘一起来这儿吃饭?”
明孺摆摆手:“别提了,走了一天进来才发现连个空座都没有。”他朝她身边张望了一圈,“你哪,特意进来买酒?”
安知灵一时有些犹豫,她今日也是应邀来的酒楼,也不好替主人家贸然请他们一起。正踌躇间,却见两人都往她身后看了过去,她还没来得及回头,手上的酒坛子就已经叫人接了过去。
“一坛酒要得也太久了些。”谢敛从她身后上来,语气里倒没有什么埋怨的意思。
明乐见了有些讶异:“谢哥哥也在?”
谢敛好似这时候才看见她眼前还站着两个人,见了他们也是微微一
', ' ')('顿。安知灵忙解释道:“明孺与明姑娘正好来酒楼吃饭,但楼下似乎没有空座了。”
谢敛点点头,转头去看明乐:“尹赐在楼上订了包间,若不介意,可以一起。”
“尹师兄?”明孺眨巴几下眼睛,看着安知灵显然不知道怎么短短几日还真叫她跟尹赐搭上了线,心中蠢蠢欲动,嘴上还要客气,“这不大好吧?”
安知灵抿了下嘴角似乎想笑,谢敛看了她一眼,转身往楼上走:“走吧,尹赐不会介意的。”
四个人往楼上走,安知灵与明孺落在后面一些,路上明孺还在与她偷偷地低声说:“你怎么认识的尹师兄?”
安知灵也学着他小声问:“你干什么?”
明孺嘴硬道:“不干什么,我就问问。”
安知灵翘起嘴角,故意道:“我不光认识尹赐,我最近还认识了你们卫师兄你知不知道?”
明孺睁大了眼睛,脚步都趑趄了一下。
前头谢敛已经推开门进了屋子,还没到门前,就听里面方旧酩的声音远远地传出来:“怎么你们这是去酿了瓶酒……”话未说完,似乎是看见了之后进门的人,又狭促道,“咦,这酒楼叫一坛酒竟莫不是还送个家眷?”
作者有话要说:朋友们,我明天开始要出去玩了,所以停三天,三天后也就是周五更下一章。但如果我三天后赶不回来,可能更新会拖到周六,我努力在路上也码一点,给大家说声抱歉。
西北有高楼二十二
明孺有些尴尬地在外头咳了一声,随着安知灵一块进了屋子,有些局促地同屋里的人问好。尹赐听说了事情的始末,果然十分客气招呼他们二人一同坐下,又另外点了几个菜上来。
安知灵发现请他二人上来实在是个明智的举动。明乐与谢敛、方旧酩二人相熟,虽是养在闺中的女子,但是性格温婉健谈,不但可以加入方旧酩与尹赐的谈话中,还能带着谢敛也多说几句。至于明孺,年纪与她和季涉相仿,三人落座之后只是低头吃菜,反倒还叫她觉得自在了一些。
季涉大概也这么想,以至于等明孺酒足饭饱百无聊赖地同他搭话时,都没有立即摆出一张冷脸。
明孺性子很好,虽是富贵出身但是毫无寻常富家公子身上的那些习气,显然家中自幼教导严厉。而且一看就是在众人宠爱中长大的孩子,丝毫不介意热脸去贴冷pi股。安知灵听他在一旁对季涉道:“季师弟,昨天的事情我都听说啦,许多师兄弟去了灵堂,也说看见了王师兄的鬼魂,都说冤枉了你。前一阵山上许多流言蜚语,你不要往心里去。”
季涉无所谓地点点头,又听他问:“不过有个事情我很好奇。”
安知灵听见这句话,心中一动,知道这才是重点,不由转过头去,只见他期期艾艾地小声同季涉道:“我听说——昨晚招魂的是谢师兄带回来的那个女妖,这是真的吗?”
“咳咳咳……”
季涉看了眼一旁猛呛了一口酒的安知灵,面色也有几分古怪:“你听谁说的?”
“玄宗的弟子说的。”明孺不好意思道,“他们说谢师兄与那女妖约定,若她能将王师兄鬼魂招来,在众人面前将事情说清楚,就算将功折罪之后就她放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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