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人想到这地宫里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个怪物,它潜在水下,或许是因为被之前打斗的声音惊醒,以水上的血色来看,方才入水的红滟必然已经被他吞入腹中,怕是连尸首都寻不到了。
钟礼被钟游护着直面这庞然大物,一阵胆寒之后又忽然想起了此事,慌忙去拉他衣袖,急声道:“红滟若是被他吞了,那传国玉玺岂不是也没了下落!”
钟游默然,过了片刻才道:“您的性命要紧,我护送您出去。”
此时无法可想,钟礼虽念及传国玉玺的下落,但这东西眼下必然已进了蛇腹,他们虽拿不到,但也不可能再落到别人的手里,对皇帝也算有了交代,于是咬牙向身后的墓道退去。
那巨蟒本是直着身子,一双暗黄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冷光,叫人不寒而栗。如今他二人身形一动,它也猛地发难,突然之间,张嘴向着二人扑来。钟游护着钟礼向后避开,反身格挡。面对这一个见所未见的怪物,他自然不敢掉以轻心,这一剑可谓是用了十成功力。但那巨蟒身上也不知是什么鳞片,这一剑只感觉戳刺在了铁甲之上,并未能伤它太深,只引来它一声痛呼。
它身后尾巴一甩,那劲道带来的疾风将钟游一下子拍到了山洞的岩壁中,所幸钟游眼疾手快,避开了要害,但依然还是吐出了一口血。
“钟游!”钟礼见侍卫受伤,不由出声疾呼。这动静引开了巨蟒的注意力,它将蛇头调转了回来,盯住这洞中的另外一人。钟游大惊,他持剑撑着身子,在石壁上纵身一跃,反身跳下一剑挥向蛇头。
那巨蟒不察,竟叫他一剑劈瞎了右眼。剧痛使它瞬间失去了控制,它开始摆动着身体,拿头撞击石壁,蛇尾扫过之处,处处都是飞沙走石,整个地宫为之动荡。
刚刚那一击已用了钟游全部的力气,他从蛇头跌落下来之后,忍着疼痛,趁着巨蟒不辨方向发狂的空隙,扶起钟礼终于退回到了墓道中。
山洞中的巨蟒却不知刚伤了它一只眼睛的猎物已经离开,还在大肆破坏山洞。原本躲藏在岩石后的三人处境瞬间岌岌可危。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前一秒二人还在暗自庆幸没有贸然现身,否则钟礼察觉他们撞破了这等皇家辛密,即便出了皇陵也必定不会放过他们。下一秒洞中已是山崩地裂,不等他们采取行动,这巨蟒就会掩埋这洞中唯一的出口,将他们活埋在此。
顾望乡愣愣盯着那洞中发狂的巨蟒,神色恍惚。安知灵伸手一把扯过他的衣领,急声道:“快,这地方可还有其他出口,立刻带我们过去!”
他转过头,脸上忽然露出一个神情不明的笑容,但笑意未达眼底,目光之中满是悲色:“……我想起来了。”
安知灵以为他指的出口,忙问道:“想起什么?”
顾望乡却喃喃道:“我想起——我是怎么死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朋友们没人冒个头吗?每天单机写文真得超级sad了……qaq
鬼影重重十
顾望乡说他突然想起自己是怎么死了的时候,安知灵有点儿想冲他冷笑:我对你当初怎么死的不感兴趣,毕竟我现在就能知道我会怎么死。
不过她这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因为预料中被乱石活埋的结局没有到来。那巨蟒弄塌了半边的山洞之后,终于呜咽着潜入了深潭里,大概是独自在水底舔舐伤口。
所以等三人从岩石后头出来时,所面对的就是一地的碎石和被堵死了的墓道出口。
谢敛估量了一下移走这些碎石的可能性,发现绝无可能之后,回过头便看见安知灵蹲在破败不堪的棺椁旁,不知在干什么。
之前巨蟒毁了半个山洞的时候,石台从连接着山壁的半空中摔落下来,连带着这具原本高高在上的棺木,一并翻滚着落在了这底下的碎石堆里。
被杜万项劈开的棺板上一个破洞,露出里头金线的袍子和袍子下的白骨。骨头发黑,显然躺在这棺材里的人当初是中毒死的。
谢敛看了一眼,有前面那场对话做铺垫,他如今见着这棺木里的景象,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安知灵取了块帕子,捡了掉出来的骨头,又给扔回了棺木里:“钟礼运气不错,他若开了这棺板,即便带着玉玺回去,也未必有命留着。”
谢敛不由低头看了她一眼,大概觉得她还挺能苦中作乐:“你的运气怎么样?”
“挺好。”安知灵大概是诚心膈应他,“我刚跟谢公子十年修得同船渡,转眼又能千年修得同穴眠,多大的福分。”
谢敛静了一会儿,才不疾不徐地开口说:“你这气朝我出的没什么道理。”
蹲着的人不吭声,过了一会儿才见她塌了肩膀垂头丧气地吐了口气。
顾望乡自打刚刚那巨蟒从水里出来以后,就沉默得反常,现在一个人静静盘腿坐在水潭旁,一言不发。谢敛往他那儿走,也看着那如今又恢复了平静的水面,开口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坐在岸上的人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抬头与身旁站着的人对望了一会儿,看出对
', ' ')('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眼下这个境地里,他确是真心实意的还在想着出去的法子。
顾望乡收回了目光,嘲道:“早点认命也就罢了,明知是绝路,死前还要再挣扎一番,岂不是更痛苦?”
“你如今认命了吗?”谢敛反问道。
坐在岸上的人像是僵了僵身子。谢敛又等了他一会儿,见他确实没什么要说的,转身准备再折回被乱石掩埋了的墓道口。
但他走了没有两步,身后的人突然开口道:“也不是没有别的出口。”谢敛脚步一顿,又听他说:“不过,也是条死路。”
安知灵走过来的时候正听见他这句话,她眼前一亮:“你真有别的法子离开?”活像没听见后半句似的。
顾望乡不搭理她,只看着谢敛道:“不过,若你们能出去,须得答应我一件事。”
安知灵以为他指的是之前答应让他附在聚灵石上一块出去的事情,正想向他保证,却听他又说:“并非之前的事,我希望你们能将一样东西带出去。”
安知灵一愣:“什么东西,你该不会也想要哪传国玉玺吧?”
谢敛瞥了她一眼,发现自打她一旦走到绝境,嘴就很贫。
顾望乡却摇摇头,自打在这墓道中相遇以来,他始终是一副置身事外万事不上心头的模样,如今却开始严肃起来:“当年宣平帝死后,他的棺木抬进墓室,我见人往他棺椁上涂了鸩毒,就知道自己也难逃此劫。所幸我之前设计这地宫时,因为心血来潮,做了一个水力装置的机关,为了引活水进来,留了一个出口。”
“既然如此……”
“我怎么还是死了?”顾望乡苦笑道,“我也是醒来后才意识到自己当年原来竟没有逃出去。但我在这地宫中睡了太久,竟连自己当初是怎么死的都不记得了。”
安知灵想起刚刚岩洞将塌的时候,他苍白着说想起自己是怎么死的了时,那副失魂落魄,似喜还悲的神色,不由一顿。
这时又听谢敛在一旁冷静接道:“所以,出口在这潭底?”
她怔忪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既然说了那出口当初是为了引活水进来,他醒过来时又正好是在这处,那出口自然就是在这水底。想通这一关节,她第一反应却不是联系此刻自己的处境,而脱口道:“你当初没能出去,就是因为水底那怪物?”
顾望乡神色有些难堪:“当年倒还只是一条小蛇,大概是从山里什么地方顺着水流进来的。”
谢敛点点头:“无怪你说也是条死路。”
顾望乡当年想从潭底的出口离开地宫,但是遭到水中巴蛇的攻击,丢了性命。如今那巨蟒大了十倍不止,一口就足以将一个成年人吞了,想从潭底离开,比疏通堵死的墓道更为艰难。
山洞中一时又没了声音,半晌才听安知灵干巴巴地与水潭边的人安慰道:“你也不必太过伤感……起码当时你必定是留了个全尸了。”
她说到这儿,又恍然大悟:“所以你要我们带出去的东西就是你水底的遗骨?”
顾望乡没好气道:“我要你带那个出去干什么?”
安知灵一头雾水:“那你想我带什么?”
顾望乡又萎靡下去,过了许久才低声道:“我右手手筋断后再做不了精细活儿,但又心有不甘,便在闲时用毕生所学的机关要术做了一个玲珑盒,一直随身带着,想着等皇陵建成,我就带着这机关盒出去,若世上有人能将它解开,我这一身本事也算有个传人。”
他和这地宫中其他人不一样,这地宫中陪葬之人都是靠着一股怨气盘亘在世间不得转生;只有他,却是因为这一点放不下的执念,才在此地被缚百年,难入轮回。
安知灵问他:“若你和那机关盒,我只能带一个出去,你想我带哪个?”
“自然是机关盒。”顾望乡想也不想脱口道。
安知灵却笑:“你可想好了,我俩对此一窍不通,就算带了出去,那盒子的下场或许和在这墓里不见天日,也没什么两样。”
顾望乡苦笑道:“现下说这个有什么意思,你们还不是和我一样要困死在这里?”
谁知,安知灵却喃喃道:“倒也不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这下,莫说顾望乡,就是许久未发一言的谢敛也不禁转头看她。她却蹙着眉,稍显犹豫的模样。
谢敛清了声喉咙,低声道:“你有什么法子,不如说来听听,左右眼下也不会有更坏的境况了。”
确实不会有更坏的境况了,顶多也就是选个死法的区别。
想到这处,安知灵叹了口气,才下定了决心一般,开口道:“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只是那怪物如今伤了一只眼睛,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我下水将它引到岸上来,然后你若能出手将它斩杀,我们自然就能出去了。”
这确实不是什么好法子,且不说谢敛有几分把握能将那巨蟒斩杀,就是她下水先将它引上来这一点就很不靠谱。谢敛想也不想地摇头道:“不行,这法子太冒险,成功率极低。”
“你刚
', ' ')('刚也说眼下不会有更坏的境况了,我们等在这洞里左右是死,与它拼一拼,若是失败不过是死法不同罢了,但若成功,就有生还的可能。”
谢敛还是摇头:“这是无谓的牺牲。”
“没试过怎么知道?”安知灵本来对这法子也没什么信心,但说着说着,倒越发觉得这法子可行,她放软了语气,同他保证道,“我自小在江边长大,水性极好。”
他倒是 鬼影重重十一
安知灵跳进水里的时候,冷得打了一个哆嗦。正是寒冬,地宫里的潭水比外头更要冷上几分,说是刺骨毫不夸张。就算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真跳进水中,还是冷得安知灵脑子都疼得空白了一阵。
她下水之后适应了一阵水里的光线,底下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她浮在水里,取了一颗夜明珠出来。珠子温润的光线在深不见底的水底下,犹如皓月当空,发出荧荧之辉。
安知灵不敢潜得太深,她握着珠子往水里又沉了沉,很快看见这幽暗的水底下,一只暗黄的瞳孔悄然睁开,犹如暗夜中的明火。
她浑身一震,小心翼翼地憋着一口气,浮在原地,静止不动。过了不久,那暗黄如同琥珀的珠子朝着这水潭中唯一的光源缓缓抬起了头。它刚受了重伤,行动十分谨慎。两厢对峙了几秒,安知灵才见它试探着朝自己缓缓靠近。
那“珠子”近一些,她便退一些,一开始双方的速度都是慢慢的,到后来,那“珠子”不知是终于耗尽了耐心,还是确定这潭中发着光的物件对自己并不构成危险,突然又重新停在了原地。
安知灵也停了下来,她伸手紧紧攥着那颗珠子,忍不住咽了口气,这时“珠子”微微后退。
就是现在!
安知灵瞅准了机会,在它微微一退的间隙里,用力将珠子向右扔出了水面,几乎同时,藏在水中的巨蟒,朝着珠子猛地一扑,同时跃出了水!
它刚一出水,在半空中一口衔住珠子,还不等它重新潜入水里,左边突然蹿出一个人影,一剑刺向蛇头。
巨蟒刚失了左眼,视线狭隘,但也竟是硬凭着本能,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身子避开了这一剑。但他躲避时,露出底下洁白的蛇腹。蛇腹柔软,不像蛇背那样有一层坚硬的蛇皮保护,这一剑虽未能将其一击斩杀,但也在它腹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巨蟒痛呼,安知灵刚一出水,就听见一阵地动山摇的长啸,好似连带着整个地宫都抖了三抖。巨蟒一日之内接连两次被人所伤,此时已然震怒,猛地调转蛇头向着地上还未站稳的人扑去。
谢敛在地上滚了三滚,堪堪避开,稍有不慎就要落入蛇腹。
安知灵趁着这个机会爬上岸,一把扯下腰间挂着的金香囊,伸手捏了个诀,朝着虚空的方向大喊一声:“顾望乡!”
瞬间,山洞之中一股风起,率先朝她扑来,随即洞中阴风大作,风中似有百鬼齐哭,恶鬼怒号的声响,听得人不寒而栗。整座皇陵震动,风从四面八方的聚集而来,山洞当中飞沙走石,稍不留神,就要被这阵狂风抛卷到半空中去。
这风势暂时阻止了巨蟒的攻击,安知灵衣衫猎猎,站在这狂风之中,脸色苍白,嘴唇却是殷红,似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她手中金色的香囊球从未抖动得如此厉害,里头的聚灵石在狂风当中,上下摇摆,发出阵阵铃声脆响。谢敛忽然就想起她江湖上的诨名叫做“三更摇铃”。铃声一起,百鬼哀鸣。
那巨蟒终于开始不安了起来,它蛇尾乱摆,再一次在洞中胡乱扫荡,引得这地宫震动得更加厉害。安知灵看出它这是准备重新潜回水里,她刚从水中上来,正站在岸边,挡在它的面前。
那巨蟒自然不将她放在眼里,它露出锋利的毒牙,蛇头一退,紧接着就是一个俯冲,速度快如闪电。安知灵双手捏诀,站在原地一动不能动。正是千钧一发之际,有一瞬间她几乎已经感觉到巨蟒长开的血盆大口,呼出的吐息喷到了自己脸上的时候,那蛇头忽然停了下来。
安知灵睁开眼睛,发现那巨蟒就在离自己不到一米的地方,再不能前进半寸。因为它身后,黑衣男子手握长剑,情急之下竟一剑刺透了硬如铁甲的蛇皮,将蛇尾生生钉死在了地上。长剑整个没入蛇尾,只余剑柄紧贴在蛇背上。
这一剑显然用尽了全力,他握着剑柄的右手微微颤抖,因为用力过猛,掌心被剑柄上粗糙的花纹磨开了皮,渗出血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