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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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乍看是对二人的信任,但其实是要她二人彼此牵制,最信任之人同时也是最小心提防之人。到了这个地步,夫妻父女已无任何颜面可言,放到台面上的就是冷冰冰地戒备和互相猜疑。

岑源倒像是早已见惯了这场面:“生死面前,血缘亲情、仁义道德总是不堪一击。这当中必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谢敛低声道:“我们不知道的也太多了。”

他伸手拾起桌上的药材,一边理着思绪:订婚宴上的百草散是谁下的?是什么人要霍俊茂那几个人的性命?吴灿华半夜上山去挖霍俊茂的尸体或许是想确认他们是否当真中了百草散,那若是这样的话,订婚宴上的百草散就与金蟾教无关。

吴灿华为什么会单枪匹马潜入霍家堡?这城里到底还有没有金蟾教的人?武遗书是不是当真已经到了衡州城?

霍思远的药里为什么会有百草散?百草散二十年前就已经从江湖上绝迹,如今的百草散到底从而何来?

……

这当中种种谜团如乱麻一般,纠缠在一起,理不出头绪。

“对了,”岑源忽然道,“霍思远屋里的丫鬟让我将这几本棋谱转交给你。”他从一旁的药柜里翻出几本薄薄的册子递给他。

谢敛一愣,接过自后,神色方才有些复杂。霍芷大婚前夜,霍思远确实提起过这件事,自己并未如何放在心上,他却替自己记着。

“记得来拿,省的忘了……”字字句句,像安排身后的嘱托,这人心思细的犹如秋毫,小到两本棋谱也要安排好去处。

谢敛忽然轻叹了口气,与身旁的人说道:“回去之前,我有个地方,无论如何想要师兄与我一同去看看。”

十四

明月东升,堡内梆子刚刚敲过三更。近段时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似乎所有人都已精疲力尽,早早地便睡下,连守夜的护卫都比往常要松懈一些。

越靠近后山人迹越少,山林在黑夜中如同一只蛰伏的兽,温顺地坐守一方。而此时一片漆黑的山道上隐隐有几点火光,在树林中穿梭而过,偶尔惊起林间栖息着的飞鸟,扑棱棱地发出一阵声响,在夜空中回荡。

“往前走,到前边那棵老樟树后,再往左拐。”

安知灵缩在前边领路的男人身后,蹑手蹑脚地在后边轻声指路。谢敛一手提着灯笼,一手艰难地拨开前边低垂下来挡路的树枝,低头看了眼身后的人紧拉着自己衣袖的手指,到底没伸手给拂开了。

岑源跟在最后头,轻声开口问:“你怕什么?”

安知灵便小声道:“这儿可是坟地。”

岑源笑了笑:“可你整日就住在坟地旁。”

安知灵耐心地纠正他:“我住在山脚下,只是山上恰好是一处坟地。”

“我听说你那天独自提着灯笼上山,叫吴灿华打晕了过去?”

安知灵有些尴尬:“那不一样。”

谢敛淡淡道:“有什么不一样?”

安知灵振振有词:“那一回,我是职责在身,义不容辞,怕得是人;但这一次,名不正言不顺,怕得是鬼。”

谢敛冷笑:“你连人都不怕,还怕什么鬼。”

仨人七拐八弯的在山上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到了一处小土包旁。土包上立着碑,上头刻得正是“霍芳华”的名字。

“你们可得想清楚。”安知灵忍不住又劝了劝,眼珠子一转义正言辞道,“不说这事会不会让大小姐知道,这么惊扰地下的人总是不好。”

便是岑源也有几分不确定:“你当真要挖?”

谢敛提着灯笼走近了些:“你看这坟包。”

二人闻言也跟着凑近了些,但显然没有看出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来,又双双转头去望着他。谢敛捻了一把上头的黄土:“这土未免太干净了一些。”

岑源道:“霍小姐每月十五上山拜祭,此处比别处清扫得整洁一些也算理所应当。”

谢敛却摇头:“再怎么清扫,坟上的杂草也是除不尽的,何况这已经是二十年的老坟了。但你看这坟头的草,可有五寸长?”

安知灵凑近了一看,发现坟上确实如同刚翻新过一般:“咦,你说得是。”

“你的意思是这坟有人动过?”岑源皱眉。

谢敛淡淡道:“有没有人动过,挖开来看看就知道了。”岑源终于不再犹豫,扎紧了袖口道:“好。”

安知灵见他们心意已决,没了法子,也只好将草堆里白天偷偷藏进去的工具翻了出来,递给他们。

谢敛接过的时候,忽然问她:“你之前说你能看见点东西?”

安知灵一愣,显然没想到那日的话他竟还记得,只得含糊道:“怎么了?”

“现在你能看见什么?”

“什么都没有……”

谢敛点点头,吩咐道:“你去边上吧。”

安知灵背过身,捏着腰间挂着的那颗香囊球,听身后传来一声声铁锹入土的声音,在这种夜里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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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见“嘭”的一声,显然是挖到了底下的棺木。两人加快了速度,很快将棺木上的黄土清理了出来。

安知灵耐不住转过头来,就看见二人撬开了棺木上的钉子,正要开棺。岑源与身旁的人挥挥手,示意他退开些。他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绑在了脸上,捂住口鼻之后,手上一用劲,将棺板推了开来。

安知灵直愣愣地瞧着,竟是连害怕都忘了,身旁有人伸手将她转了个个,往远处带了带。

她对着眼前人领口上的暗色花纹,眨了眨眼睛才对他生出几分感激来,因为立刻她就闻到了身后一阵浓烈的尸臭味,即使已经被带出了几步远,依然消弭不去,凭着这股恶臭也能想象那棺木打开来会是个什么情景。

山中寂静无声,连身后都没了动静。只余下不知哪处传来的虫鸣,一声长过一声。

灯笼都留在了墓地旁,借着一点点微弱的月色,安知灵蹲下来坐在草地上,拔了手边两根杂草打发时间,谢敛站她边上望着远处的墓地。

“你们翻她棺材是为什么?”她忽然小声问。

谢敛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冷淡:“还是不知道的好。”

安知灵安静了一会儿,像是按捺不住,又问:“和订婚宴有关吗,还是——和少堡主的死有关?”

谢敛低头瞥了她一眼。见她又低下头,拨弄着地上的杂草:“你那时候说他是堡里最安全的人。”显然也是听说了百草散的事情。

“你觉得是谁?”谢敛忽然问。安知灵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下毒的人,你觉得是谁?”

这倒是我放前面太长,放后面也太长,干脆拎出来单成一章,所以比较短小。

十五

霍英死了。半夜死在他自己的卧榻上。

当晚屋外守夜的下人隐隐听见屋里有微弱的□□声,随即就是桌椅瓷器摔落的巨响。轮值的守卫当即撞门而入。可惜等他们进屋后,屋里的人已经没了气息。

他不是在睡梦中死去的,直到最后一刻,他睁着眼睛,目光里还满是惊恐与不可置信。

谢敛回屋换了身衣服,到白虎堂的时候,堂中已经聚满了人。

这回不同于霍思远死的那晚,凡是留在堡里的霍家人几乎都齐了,再加上堡内各层的管事和驻扎在城里的几个分舵主,零零总总近五十人,一时间挤满了这间厅堂。

他到门外时,被外头的守卫拦了下来。岑源坐在堂正中央,听见动静,侧头看了过来,见到是他,起身朝着大堂上首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拱了拱手:“霍前辈,堂外是我师弟谢敛。”

半年前的订婚宴上,霍家与霍英一辈的几位叔伯都尽数过世,这半月来,霍思远与霍英又相继被害,再往上推,就剩下一个多年不曾过问霍家事务的霍正天此时能出来主持大局了。

早前谢敛带了武遗书下山的消息到霍家堡,勉强算是半个知情人,霍天闻言一点头,叫人放了他进来。

他一进屋,就看见岑源正替霍芷把脉,半晌又取了一根银针出来,扎破了霍芷的指头,引出了几滴血滴在碗里。这屋里几十个人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的动作,只见他取出了那点血水之后,拿手帕沾了一点,放到灯油上点燃,不过一会儿功夫,谢敛便闻见空气里渐渐弥漫出的雨后青草味。

他闻见了,这屋里其他人自然也闻见了。一瞬间,不等岑源开口,屋里众人的脸色已是瞬息万变。

“这不可能!”罗绮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可思议地望着那已被烧成了灰的丝帕。只是还

未等她发作,站在上首的霍正天已朝四周喝道:“还不给我将这毒妇拿下!”罗绮却是一声更厉:“我看谁敢动我!”

这屋里有年轻弟子还尚是一头雾水,同一旁的人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旁人摇摇头,示意此时不便与他多说。

罗绮那一声怒斥之后,屋内几个下人还当真被她喝退了一步,毕竟无论如何,她还是这霍家堡的当家主母,一时未弄清楚状况倒是无人敢上前。

可这时候,霍芷身旁一人一把将她反手押在地上。罗绮大惊之下没有防备,等要挣脱,还如何能动分毫。

董寄孤神情紧绷,厉声道:“解药!”

罗绮恨声道:“莫说这毒不是我下的,便真是我下的,百草散又何来的解药?”

天下皆知百草散无药可解,她此时一说,却依旧还是叫堂中诸人心中具是一沉。

今日凌晨霍英叫人发现死在房中,这一回中得却是千真万确的百草散。

堡中查验了他的起居饮食,最后在他每日所服的药渣里发现了百草散的粉末。众人皆知霍思远死后,霍英的药食只有罗绮与霍芷经手,一煎一验,绝不经手他人。如今霍英毒发身死,霍芷中毒,下毒之人可以说是确凿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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