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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缝店,说你送去的舞蹈服改好了,送到家,按门铃没人。”
“哦。”钟弥想起来了,是她为毕业汇报演出准备的舞蹈服,手臂和腰上的飘带长度不合适,转起来不够灵动飘逸,送去裁缝店调整了。
“那我的衣服呢?”
“我让老林帮你拿过来了,”沈弗峥从床尾沙发上提起一个袋子递给她,“是不是今天要穿的?”
钟弥笑着摇头:“教小朋友哪需要穿这么漂亮啊,是我毕业汇报演出穿的。”
她将衣服从袋子里取出,铺在床上,柔软的纱层层错开,淡青和浅粉相叠,旋转起来,似一树枝丫纤细被风吹动的樱花。
学跳舞这么多年,她个人表演服装几乎都是宝缎坊的老板给她做的,那老板了解她,晓得她身上的灵气和柔软最配这种仙气飘飘的软纱和缎带。
钟弥眼睛一亮,忽然问。
“你要不要当第一个观众?”
五月份,京舞毕业汇演那天,沈弗峥在校领导讶异又欢迎的目光中,以突如其来的赞助人身份,坐在礼堂前排。
那天舞台上灯光,音乐,布景,甚至钟弥的妆容都无错可挑。
他在灯光汇拢在她身上时,随台下的观众一齐鼓掌,也听到身边的几个校领导跟人介绍,台上是这一届的优秀毕业生。
这个叫钟弥的小姑娘进校就被系里的老师夸有天分有灵气,她跟另一个同学跳的某支舞至今都是京舞的教学模板,这次毕业汇演节目,肉眼可见的用心,跳得多好多好。
身旁的话很多。
沈弗峥一身矜贵正装,坐在灯光昏暗的台下,轻叠长腿,微微走神,想到的是这天午时的阳光,和阳光里的钟弥,比她在舞台上精心修饰的样子还要美。
美得纯粹惊心。
她跑去旁边的衣帽间换好衣服,甚至脸都没有洗,素到不能再素,一头及腰青丝没有梳、没有盘,没有任何赘饰,随那些软绸飘带一齐静落在身上。
脚心踩在混乱一片的大床上,没有音乐,没有布景。
观众也只有床边的沈弗峥。
她稍稍闭眼,再睁开时,四肢便灵动地舒展开,自然而然地翩翩起舞,或快或慢,或愁或笑,身韵神态里都浸满勾人的情绪。
最后脚尖踮起,轻盈一旋。
那一瞬间,她的长发发稍和手臂腰间垂下的飘带,倏然飞旋,如一群斑斓的蝴蝶破谷飞出。
四月事 接你回家
清明之后, 京市迎来真正意义上的春天。
钟弥的生日在四月二十,那天刚好是谷雨,是春季的最后一个节气。
那也是钟弥记忆里非常难忘的一个四月。
月初的怪雨妖风, 仿佛只是一个稍作铺垫的序章,正题未入, 往后还有的讲。
那天在床上跳完舞,谢幕后, 她笑着往沈弗峥怀里倒, 闹够一番下楼。
老林和盛澎都等在水吧,屏幕放着转播足球赛。
钟弥大大方方挥手跟他们打招呼,又问吃过没有,盛澎比着一个耶说:“吃过了,我都来这儿等两个多小时了。”
说完, 盛澎领悟什么似的, 立马改口,“也没等,我是特意来四哥这儿看球的, 这屏大, 视觉效果贼好。”
“还特意来看球, 你家没电视啊?”
一句话惹得老林和过来通知钟弥去餐厅的慧姨都笑了。
钟弥怀疑刚刚是身后的沈弗峥朝盛澎使了眼色,但转头去看他时, 他也只是淡淡地笑。
她猜沈弗峥今天应该是有事要外出, 而且已经延迟了。
钟弥粘着人不懂事的时候,少之又少, 有些分寸感仿佛与生俱来, 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她很少消磨自己。
为了情趣的情况除外。
老林起身问沈弗峥大概什么时候走, 钟弥正跟慧姨往餐厅去,软底拖鞋懒懒趿着。
她扭身朝沈弗峥一指,勾勾手指说:“你,过来陪我吃饭。”
秉持一报还一报的原则,他昨天晚上不也不顾他人意愿硬把事后想睡的自己,从楼上抱下来佐餐。
风水轮流转,谁都有当一盘菜的时候。
钟弥先动筷,等沈弗峥从水吧施施然走来,坐到一旁的餐椅上,她还问一句老林和盛澎。
“还在看球?”
沈弗峥说:“出去了。”
钟弥轻咬筷子尖,顿一下:“你不用一起?”
沈弗峥颇有闲情地取过一旁的筷子,将火腿小炒里的笋丁夹出来,积在钟弥面前的餐盘里,她喜欢螃蟹,石榴,风干的笋,多刺的鱼,平时看不出挑食,骨子里却十足贪鲜。
筷子尖夹着笋丁搁到钟弥面前,他淡淡说:“现在不用了。”
随意爽约是沈老板的本事,钟弥不在乎会有什么影响损失,若真有,大概也只是牛身失毛,无足轻重。
没必要为无足轻重的事感动。
得寸进尺才是她跟
', ' ')('着沈弗峥学到的精髓,她把餐勺放盘子边,跟挑菜工提改进意见:“笋丁放这里吧,不然我还要一粒粒夹,我想吃大口的。”
沈老板慢条斯理,任劳任怨,过了一会儿,问她:“你那个毕业汇演是哪天?”
“下个月,可能要到月底,具体时间还没通知,我们学校的礼堂从我进校开始就说要翻新,四年了,没什么大动静,这回又有消息说,礼堂要换新设备,我都要毕业了,这次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沈弗峥听后应了一声,将剔完刺的鱼肚放在钟弥盘子里,又去夹青菜,审美好的人,连布菜都能摆出米其林三星的感觉。
钟弥觉得自己失策。
喊他过来陪坐,明明是想让黑心资本家也体会一把被人压榨的苦,将心比心,但看现在这个样子,哪里有苦?他分明乐在其中,像成年人返璞归真在玩过家家。
沈老板开心得很。
“够了!太多了,我吃不掉。”
“吃不掉也要吃,你每天就往肚子里塞那么点东西,头不晕?”
大学上形体课,老师拿着体重秤开课,训练服轻薄贴身,腰上多一点肉都藏不住。
当然有饿的时候,舞蹈生哪是那么好当的。钟弥说:“我都习惯了。”
“已经瘦成一把骨头了,三餐要正常吃,我让老林给你找的营养师……”
钟弥抢过话,心虚地先抱怨起来:“那个营养师没用。”
沈弗峥笑了:“弥弥,做人不能这样。你照着人家说的吃,才能说没用,你天天给厨子放假,叫人家别做你的了,这不能说人家没用。”
没想到他连她天天跟营养师斗智斗勇都知道,想诓也诓不过去了,钟弥一下没了声,埋着头,在碗沿乖乖扒饭。
他使筷子,把浸过汤的无刺鱼肉垫在白米饭上,钟弥用筷子默默卷进嘴里嚼,他又放两片杏鲍菇,钟弥也吃掉。
他还要伸筷子。
钟弥终于忍无可忍:“可以了,你在填鸭吗?”
投喂欲已然得到满足,沈弗峥看看腕间的表,哄她再喝半碗汤,说:“你收拾一下,十分钟应该够吧,待会儿我送你去上学。”
钟弥面露离谱之色,放下碗,大声强调:“什么去上学!我是老师!”
他的抱歉毫无诚恳,话语淡淡,却极力展现诚心:“是,老师,钟老师,对不起。”
钟弥又气又想笑,赶着时间懒得再多计较。
她没从城南去上班过,坐上沈弗峥副驾驶,捡空补一个礼节性的淡妆,化妆那会儿就在担心,会不会遇上堵车。
大概是心诚则灵的“福报”,最后还真堵在路上。
上班这么久,不说兢兢业业,钟弥从没迟到过,总是提前到教室里等着家长送小朋友过来,有的家长送孩子匆忙,孩子一丢就走了,她还会帮着换舞蹈服。
钟弥觉得是开车人的缘故。
开车那人手搭在方向盘上,向她陈述事实:“就算是老林来开,也不可能在前后堵车的情况下飞起来。”
还好没有堵很久,担心迟到,她在车上就给同事发信息叫她帮忙先去教室照看。
最后一脚刹车赶在三点前。
但钟弥不让沈弗峥把车停正门楼下。
之前隔壁教民族乐器的女老师下班被一辆卡宴接了几回,传到钟弥所在舞蹈班的八卦就已经离谱到母凭子贵这种离谱程度。
这辆碧玺绿的添越往门口高调一停,b字车标,吊打卡宴,从现在到下半年,她估计都得承包这栋教辅楼里当茶余饭后的女主角。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钟弥火急火燎下车,丢三落四。
沈弗峥在敞开的车门里,老父亲一样操心地喊她:“钟老师,水壶没拿。”
钟弥跑回来拿水壶。
刚走两步,那道带着一点低哑,能做电台主播的悦耳男声又喊她:“钟老师,外套,下车都不觉得冷?”
钟弥再返回,他从后座捞来羊羔绒的外套,贴心将袖口拎好,正对着车门,钟弥弯身进去伸胳膊套上袖子。
她以为总算大功告成,还有五分钟给她飞奔上楼,绰绰有余。
“钟老师。”
钟弥真的要发火了,尤其这人气定神闲,脸上还带着好看的笑。
“还有什么啊?”
“我。”
钟弥屏一口气,分出三十秒,跪进副驾的棕色座椅上,身子前倾,在他脸上吻了一下。
犹嫌不够,含怨带恨,不打招呼地在他下颌角咬了一口,也不管沈老板接下来有没有行程,能不能脸上顶着一个牙印见人。
咬完就想溜,沈弗峥一把掐住她下巴,气不成气,笑不像笑:“小猫变小狗了,还咬人?”
钟弥还鼓着嘴,打一下他的手臂,但那点力,痛都不痛,他也没松。
“我要迟到了——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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