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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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京市九月最典型的好天,难得没霾色,落叶木未落,晴时天正晴,因晚会庆典校区暂时对校外车开放,什么稀罕牌照这会儿在京舞看到都算不稀奇。

今天没了练舞的心思,从礼堂往宿舍走,钟弥仰头,有点为这样的好天气遗憾。

她在想,她这样的人,低不下头,这辈子大概注定是诸事无成,烂在泥里不甘心,刚一折腾着冒头,又瞻前顾后。

她痛思,到底什么是自由?

刚到女宿门口,有人现身示范。

杨助理给她打电话,说旁先生今天有空。

钟弥问今天什么时候。

对面回她:现在。

真自由。

钟弥询问见面地址,说自己收拾一下就打车过去。

杨助理说:“旁先生今天在家会客,这边出租车进不来,还是您告诉我您的地址吧,我安排车来接您,这样方便些。”

地址发过去。

钟弥按熄手机屏幕,回了宿舍,换衣服,化淡妆,二十分钟后再度出现在宿舍楼下。

一件米白色绉纱里衬正适宜天气,半高的窄领,脖颈中间是一枚小小的珍珠扣,平口方领的同色系外裙,臂弯里搭一件浅绿色的薄西装。

长发扎起来,耳饰和戒指都是极小颗的珍珠。

秋色里,生生穿出一抹亮眼春意。

出校门时,钟弥望天,希望好天气可以带给她好运气,顺利把画拿回来。

去的地方叫璟山,在车子经过一道门卫后,仍朝里行驶了十分钟左右才停下。

钟弥隔窗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站在欧式别墅门口。

男人在钟弥下车后,主动上前介绍自己就是先前跟钟弥联系的杨助理。

钟弥颔首:“您好,旁先生还在会客吗?”

杨助理没有回答,只是伸手臂,为钟弥引路:“旁先生在等您,这边请。”

进园区时,钟弥把自己的位置发给了靳月。

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时,手机振动,靳月的微信回复弹出来,但此刻没时间点开看,钟弥捏紧手机,跟着杨助理去了一楼的会客厅。

热衷文化收藏的旁先生比钟弥想象年轻太多,三十来岁,温润俊朗,甚至笑起来很有亲和力。

钟弥想,老天从来不公,这些人不仅坐拥金山银山,偏偏外貌还要脱俗出众。

这想法叫钟弥想到另一个人。

她愣了一秒。

面前的男人朝她伸来手:“钟小姐,你好。旁巍。”

钟弥与他浅浅交握:“钟弥。很高兴见到您,也感谢您愿意抽出宝贵时间跟我面谈。”

“这边坐。”

钟弥刚坐下,旁巍边斟茶边说:“谢没什么好谢的,但钟小姐也要做好这次面谈结果不理想的准备。”

上好的熟普洱推到面前,钟弥没碰,轻声问:“不理想,是指什么意思呢?您不愿意……”

割爱这两个字,钟弥没说出口,割爱听起来像放弃什么珍贵又心仪的东西,那幅画就是她画的,这么说显得太抬举自己。

旁巍垂额刮了刮眉梢,一副头疼样子,说:“倒不是我不愿意,之前我助理应该跟钟小姐说过了吧,这画呢,我倒不在乎真迹与否,朋友生日快到了,觉得有趣,买来打算作贺礼的。”

钟弥静静听着,点头说:“听杨助理讲过。”

“所以,生日还没到,也可以另选礼物,毕竟这样一幅画也不是很适合当礼物,您朋友和我这幅画有什么关系吗?”

“本来是没什么关系,但今天有了。”

钟弥蹙眉不解。

旁巍道:“今天我这朋友难得有空光临我这寒舍,他已经看到钟小姐那幅画了,一见钟情,爱不释手。”

慢悠悠吐出的两个成语,透着显而易见的暧昧意味,让钟弥忽然开始感到有些坐立难安。

她脑子里想到了不好的人,思绪不由朝最坏的结果沉淖不返,抵在身侧的手,紧捏成拳,拇指挨个按压其余四指的关节,一下比一下用力,以此来缓释内心的压力。

她思忖许久,然后保持平静问旁巍:“所以旁先生现在的建议是什么呢?”

“你得跟我朋友谈谈,问他愿不愿意割爱,毕竟东西我已经送出去了,不好再自己张口要回来。”

听到这个回答,钟弥面上不显,心内却有一丝冷笑。

她猜就是这样。

旁巍轻松翘着腿,瞧戏似的看着她笑,让钟弥心里那根弦越绷越紧,隐隐有断裂之势。

旁巍说:“我这位朋友钟小姐也认识,好巧不巧,他现在就在我家,钟小姐要不要——”

钟弥突然起身,很不礼貌地冷声打断:“不用了,这幅画,我不要了,您的朋友真这么喜欢就拿去吧。”

还没来得及转身。

钟弥只听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独有一种悦耳又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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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的秩序感,替她解围时,有融冰般的干脆冷意,同她说话时,又如春涧诗意多情。

“真的不要了?不是说对你外公的名声很重要?”

钟弥倏然转过头。

那人站在数步之外,手上拿着她的画,眉眼间有种久候故人归的温和深远。

那一瞬,钟弥有种解冻感。

仿佛动一动,周身就会掉落一层防备的惨白霜棱。

只因此刻沈弗峥的出现,如温潮漫漶而来。

似来渡她。

熟普洱 逾矩也是暧昧的一种

这些天, 旁巍也不是故意摆谱晾着钟弥。

实在是因为沈弗峥难约。

想约沈四公子上门赏画,他说没有这份闲情雅致,叫旁巍自己看。

本来想把关子卖到底, 被沈弗峥两句冷话一浇,旁巍只得先放出点苗头钓人过来。

这几年, 他做古玩字画之类的收藏生意,不仅坐举牌方位置, 也很熟稔落锤前哄抬价格的招数。

“章载年的画也不看?”

沈弗峥轻笑一声:“你上哪儿弄的章载年的画?”

并非看不起好友, 而是章载年作品不多又一早封笔,加之沈老爷子独爱旧友这笔墨,市面上章载年的字画作品,能搜罗到的,早十年前差不多就已经送到沈家。

现在可以说是一字难求。

旁巍便在电话里坦白说:“真迹我这儿的确没有, 不过我这儿有幅仿的, 仿得很妙,尤其旁边那几行诗,乍看像章载年, 但笔锋老练不足, 细瞧瞧倒像是你的手笔。”

“我的手笔?”

疑问便是兴趣, 旁巍继续说:“你从州市回来拿的那把扇子,跟我手上这幅字画上的字, 特别像, 我本来还以为谁拿了你的作品去冒充章载年,没想到, 意外之喜, 你猜谁给我打电话了?”

沈弗峥:“不卖关子是会死?”

“唉, 你这人是真没幽默感。”旁巍点评一句才说, “章载年的外孙女给我打电话了。她说这是她画的,被人私盖了她外公的章。她想拿回去。”

已经封笔的人,还有新作品投去拍卖行存档交易,的确影响不小。

钟弥应该很着急。

沈弗峥置身事外:“那就还给她。”

旁巍这会子装起摇摆不定:“这……不好吧,这幅画本来就是买来送你当三十岁生日礼物的,画还走了,到时候你生日,我就得空手去,这多不好啊。”

“谢你挂心我的生日。”

沈弗峥不接话茬,钢筋铁骨,仿佛没有七情六欲。

旁巍也懂适可而止,叹气说:“行了吧,你就来我这儿一趟又怎么了,我让我助理通知那位钟小姐,你得过来看啊,免得回头说我欺负她。”

沈弗峥没应,声音微微一扬:“你还打算欺负她?”

旁巍低低“唔”一声,思索道:“也不算欺负,听我助理说那位钟小姐很想拿回这幅画,都来京市等了好些天,一直想跟我面谈,我这不是在等着你有空吗?要是你今天也没空过来看你的礼物,那就叫她再等一等。”

看你的礼物?

沈弗峥掀掀唇角,托词暧昧,真不知道这所谓礼物指画还是人。

“你幼稚得不像一个离了婚的男人。”

旁巍既平静又有道理地说:“所以说婚姻是坟墓,我离开坟墓,返一返春不是很正常?”

沈弗峥只得临时推掉一场会面,叫司机改道,不往俱乐部开,下高架,去了旁巍的住处璟山。

他先到半小时,随后钟弥被旁巍助理安排的车子接来。

这才有了在会客厅这场重逢。

钟弥的神情很奇怪,一双乌黑眼睛定在他身上,从警铃大作的紧绷状态里一点点肉眼可见地松懈下来,人瞧着有点失语,联系她刚刚说不要画时的决然,沈弗峥觉得很蹊跷。

他望向旁巍。

后者意会错他的意思,立马知情识趣拂衣起身说:“你们聊,我上楼。”

不多时,楼梯上的脚步声消失,会客厅彻底安静,只有茶案上还未凉透的茶,薄丝一样散着余热。

钟弥还是愣的,但不紧绷了,像单生的一株柳,局促站在沙发后。

沈弗峥迈步走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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