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团从冷着脸走到蜀王床边的萧闵的怀里探头, 觉得蜀王此刻脸上不仅是呆滞, 甚至还带着几分恐惧,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一样。
刚刚一行人说了这么多话,蜀王依旧木然地盯着床幔无动于衷,可是当萧闵的脸居高临下地出现在蜀王的视线里,蜀王的眼神在那一刻变得无比的惊悚,看萧闵的眼神仿佛见了鬼,僵硬的身体抽搐了一下,像是要跳起来,却还是虚弱地落在了床上,一转眼就满头是汗。
他的眼睛焦灼在萧闵的脸上,随着萧闵的走动打转,眼底带着恐惧,牙齿都在打架。
阿宝就看着蜀王一副活见鬼的样子,没放在心上。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
一看蜀王从前就没少干亏心事。
“世子。”此刻太医已经站起来了一个,走到了萧闵的身边。
“怎么样?”萧闵冷冷地问道。
见到他的目光投过来,蜀王霍然扭开了脸,不去看萧闵的目光。
“这……王爷落水,这冬日的湖水到底冰冷,有些寒气入体的征兆。只是这换了平常倒也不算什么,毕竟王爷一向身体康健,好生滋补将养便是。倒是也不知王爷受了什么惊吓,惊惧过甚,引动了惊厥虚热,寒气趁虚而入……”太医低声跟萧闵说蜀王眼下的情况,萧闵又不是什么感天动地大孝子,懒得听这么许多,只不耐地问道,“就说他有什么毛病。”
“恐怕寒气动了根基,王爷日后的身体不太可能恢复从前。”太医也看出来蜀王世子的确不是啥孝子的材料,反正在宫里久了,见多了这码事都习惯了,便直接对萧闵说道,“王爷也不能再受情绪上的刺激,不然很容易引发惊厥,抽搐这样的毛病,日后还要静养,不能再多思烦忧,要戒骄戒躁,等调养几年,或许能有改善。”
阿宝歪着小脑袋跟着听着,觉得前面还好,怎么后头的意思,仿佛蜀王被吓成了神经病似的。
她不由多看了蜀王两眼。
萧闵冷淡地点头。
蜀王妃在一旁听着,听得心都要碎了。
“王爷,怎么会,怎么会……”蜀王不过是落水,这算什么啊?
怎么会有这样的问题。
蜀王到底在湖水里经历了什么心路历程,怎么还被吓出了惊厥、抽搐的毛病?
她哀哀地抓着蜀王的手哭着。
蜀王修长的身体在被子里抽搐了一下,听着耳边传来的女人哭声,慢慢转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楚楚可怜的女人。
他宠爱了十几年的女人,把王府托付,宠爱着她的儿女,甚至为了她的后半生筹谋,想要废了长子,立她的儿子做世子。
对于这个女人,他信任,宠爱,就算是她做了很多的坏事,可是他也觉得无所谓。
反正那些被她伤害的人也都只是无关紧要的人。
所以他纵容她。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的纵容会让他也深受其害。
他竟然是被他宠爱多年的女人给害到了如今的地步,甚至多出了宫里的太医都觉得奇怪的毛病。
连太医都要他静养。
这话的潜台词是什么?
不就是说日后蜀中的一切,他都不能再如从前一般操心了。
一个不能再多忙碌了的蜀王……
“贱妇,你这个贱妇!”蜀王恨从心头起,见蜀王妃还一副无辜可怜的模样,楚楚可怜地坐在自己的面前,奋力坐起,用尽了力气抬手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指着她嘴角含糊不清地说道,“你竟敢谋害亲夫!”
他本就虚弱,此刻这一耳光已经用光了所有的力气,让他喘息着倒在了床上,浑身又是虚汗淋漓。
蜀王妃惨叫了一声,摔倒在地上,捂着脸惊呆了。
蜀王这是指证她谋害亲夫?
这不是亲口坐实了她的罪过么?
“王爷,王爷我没有!”那代表着什么,蜀王妃再清楚不过,她恐惧地爬过去抓住蜀王冰冷的手。
可不知道这个举动触动了蜀王什么,蜀王突然翻着白眼抽搐起来。
“快给人工呼吸!”胖团远远地被萧闵抱着看着夫妻反目的家庭伦理剧,见蜀王张开了嘴仿佛想要吵嚷什么,却叫嚷不出来,都快要口吐白沫了,就在一旁给鼓劲儿。太医们已经蜂拥而上,把百口莫辩的蜀王妃挤到了一旁,眼下阿宝已经对蜀王妃没兴趣了……当初陷害萧闵的女人,现在被蜀王亲口指认,人人喊打,那就没什么趣儿了。
阿宝更喜欢看到蜀王倒霉的样子。
作为萧闵的生父,对萧闵的生死无动于衷,纵容蜀王妃诬陷萧闵,阿宝觉得蜀王与蜀王妃不遑多让,都是最可恶的人。
她眉开眼笑。
太医们到底都是国手,又是掐人中又是扎金针的,蜀王慢慢地恢复过来。
只是蜀王的脸色已经惨白如鬼一般,瑟瑟发抖。
当蜀王妃抓住他的手的那一刻,蜀王不由想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另外一个女人。
那是他的发妻,是萧闵的生母,盛年病故。
病故之前,蜀王其实已经对这个因生病骨瘦如柴,单薄如纸的憔悴女人没有半分兴趣,已经做好了她一咽气就续娶如花美眷的准备。只是在这个女人默默地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她求见他最后一面,用冰冷苍白的手虚弱地抓着他的手,流着泪央求他多看顾她的儿子。
他不过是不耐地点头答应,并没有走心,只不过是敷衍着等她快点咽气罢了。
那个女人其实早就被他忘在了脑后。
他会善待她的儿子的许诺也从没有被他放在心上。
可是当今夜落水,落进冰冷彻骨的,黑漆漆的湖水里挣扎着往湖水里掉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又见到了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