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皇后遣人来了好几次,让何皎皎把凌昭劝回来过年,说小两口的大过年有什么好吵的。
何皎皎明白苏皇后这是在探她的口风,没人晓得凌昭跑哪儿去了,她称了病,年节宴会一概全推辞了,也不和别的人家走动。
她窝在荣亲王府过了一个极冷清的年,转眼到正月二十,深夜,风雪嚎啕。
何皎皎早早安歇下,却被一道磅礴激荡的钟声惊醒。
混着人的尖叫声,“国丧!南山寺发了国丧!陛下驾崩了!”
南山寺撞了最大的一口古钟,为建成帝发了丧。
先前,苏皇后怕她稳不住朝中局势,不论建成帝或是太子的消息,她都瞒报下来,一概得死死的。
何皎皎困倦睁开眼,人没清醒,视线未清晰。
寒风夹杂着飞雪吹散满室暖香,全副武装的少年踏过摇曳烛火来到她面前。
凌昭回来了,眉睫上冻凝霜雪。
他粗粝掌心抚过何皎皎的脸,下一瞬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朝外走去,“苏长宁烧了南山寺,他带兵围皇宫去了,我们趁乱往南撤。”
苏长宁在他亲信背叛苏皇后埋伏下被凌昭救回,他雷厉风行,得知自己亲妹妹的算计后,率大军回来便要同她兵戎相见。
凌昭不想管苏家兄妹两如何斗,他调了羽林卫打算趁苏家自顾不暇时,带何皎皎打出京城去。
他的兵马驻留在沧州,等汇合整备后,凌昭再挥兵往南拿下云州。
不论今夜鹿死谁手,他远离皇城,自成一系去。
银甲森寒,凌昭身上满是冰冷铁锈味儿。
何皎皎下意识搂紧他脖颈,回神过来又从他怀里探出身往外张望,“绒绒和迢迢呢?”
他们正要踏上抄手游廊,何皎皎话音落,雪蕊抱着还在熟睡的迢迢,从后边赶上来。
何皎皎挣了挣,又要下去找绒绒。
凌昭的臂弯很稳,将她按在怀里,扯了大氅裹住她,扬声喊道:“威武侯!”
那边枝头簌簌抖落雪,圆硕的橘猫钻出来。
它脚步轻快由走廊围栏,跃上凌昭肩头,一骨碌往下滑到何皎皎怀里。
何皎皎接住它,一时哭笑不得。
他们一行步履匆忙出了王府大门,早有一队铁骑护着马车在外等候。
远方激荡钟声不歇,天边两头彤红,皇宫方向也烧了起来,雪幕中人声嘈杂惊恐。
何皎皎抱着猫进车厢,雪蕊同几个婢女带了衣裳,队伍开拔后,方有了时间给她换上。
穿戴好后,何皎皎掀了窗帘子,深夜里长街本该冷清无人,可兵戈之声吵醒了不少人家。
一茬又一茬的兵马过,张望打探的人满脸惧色躲回去,赶紧闸紧门窗。
马蹄声重重踏过雪地,冷风吹得何皎皎逐渐有了实感。
她听见有人喊:“要变天了,又要变天了!”
迢迢躺在她身边儿睡着,绒绒也凑了过去卧着。
凌昭在马车前领路开道,不经意回眸见何皎皎素面散发坐在窗边。
风吹檐下灯笼乱晃,她额发乱飞,杏眸中忧思甚重。
“怎么了?”
他勒住缰绳慢了慢,到马车窗边低下肩膀,为何皎皎挡下大半部分凛冽寒风。
何皎皎问:“我们…就这么走了?”
建成帝、储君夫妇都已经死了,各地宗亲藩王,也是死的死,反得反……如今齐周能名正言顺登记大位的,只剩凌昭了。
何皎皎顾虑得太多,口中顿住,听凌昭沉声道:“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别的后头再说。”
她在他身影下抬眸,看他展眉笑了笑,这些年鲜少有的意气模样,“反正爷现在手上有兵有人,谁也不怕。”
可惜,万般皆命,从来都不由得他们如意太久。
他们取近道走槐花巷,前方男人凛凛一声惊起,“军中哗变,荣亲王调集羽林卫,不去宫里头护驾,你想去哪儿?”
黑甲男人打马立在偏城门口前,眸光冰冷,魁梧身形如山岳般巍然。
是苏盛延。
路两旁,凌昭事先安排城门口接应的羽林卫早不知所踪,全换成了禁军。
苏盛延既出现在此,那便是苏长宁,没能拿苏皇后如何。
眼前闪过一道银芒,凌昭掠了银枪,他一行拱卫来数百羽林卫,街道狭窄,守住两头冲出城门去,一切皆有转圜。
“凌昭!”
何皎皎忙探身拽住他胳膊,差点儿被带出窗外去,凌昭沉眉拉住马,她朝他摇头,目露哀求。
强闯风险何其大,风险何其多,谁知城外还有多少禁军拦路。
“你管爷去哪儿。”
凌昭冷静了,却又一把摔了枪,将何皎皎推回去,扭头跟苏盛延横眉冷目地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