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声不响地,在背医书。
雪蕊用玩笑般地语气问过何皎皎,问她怎地想学医了。
何皎皎也笑,杏眸中琉璃眼珠,遮云笼雾般,“看着玩儿的。”
雪蕊问不出她的真话来了,出走一年的遭遇,何皎皎同样只字未提。
“……”
伏案酣睡的少女忽然呢喃暗语,雪蕊凑近,方听清楚。
她在喊,“凌昭。”
雪蕊鼻尖一酸,坠落两滴泪。
十三爷,何皎皎也只在睡梦中喊一喊。
苏月霜落胎后第二日,凌行止顶着一肩落雪来不及抚去,强闯了坤宁宫。
何皎皎领着宫婢拦他,没拦住,她故意不拦住的。
进了殿内,苏皇后头也不抬,他强忍怒意的目光落到何皎皎身上,“令仪,你出去。”
他们总爱喊错她的封号。
何皎皎直直地与他对视,却未从男人如玉疏朗的面上看出半分不适或闪躲。
何皎皎心中微晒。
她还有的学呢。
她便俯身一拜,毕恭毕敬地行礼,不厌其烦的解释,“太子爷,小女善祥。”
那边顿了半晌,男人扶手背身,声音软和了点儿,“你先出去。”
苏皇后没发话,何皎皎垂眸立在一旁,一动不动。
凌行止没法强撵她走,应是被何人逼急了,眼睛都急红了,“母后,你应该清楚,不可能是孤。”
苏皇后淡淡道:“你跟你舅舅说去吧。”
第二个不速之客是苏长宁。
身经百战的大将军,何皎皎更拦不住了。
但他们舅甥俩还真挺像,苏长宁神色恼怒闯进殿内,第一句话也是:“令仪,你出去。”
何皎皎不为所动,继续当她的门神。
可苏长宁是个暴脾气,踹翻一张案几,径直越过她跟苏皇后嚷嚷起来,“不是他还能是谁?”
苏皇后疲惫且平静,劝他道:“哥哥,那是他的亲骨肉,怎么可能。”
送走苏长宁后,何皎皎同宫婢收拾他砸坏的物件。
“善祥。”
年关将至,国事繁忙,苏皇后提笔不放,空暇间问何皎皎,“看明白了么?”
何皎皎看明白了,可话不能直说,她摇头道:“善祥愚钝。”
苏皇后轻笑了一声,从案上抽出一方奏折,递给她,“你再瞧瞧这个。”
何皎皎过去接了,翻开一看,不是正经的奏疏样式,大字写得随意至极。
隔着纸张,都能想象出他落笔时的漫不经心,“冬月回来过年。”
苏皇后批了一个准字。
是凌昭。
他原是回裕阳去了。
齐周北塞五洲一线,南边横谷丹大草原另有三十六部虎视眈眈,遇着年冬难熬,时常下来掠劫边塞商队百姓。
上边还说,凌昭又立了战功。
何皎皎盯着奏章失了神,眼睛发了痒,她忍不住用力眨眼,眨出一连串儿眼泪,字迹晕染开来。
这几个月来,她无处打听,第一回 听到他的消息。
“善祥,你记着便成,母后都是为了你们好。”
苏皇后方停了停笔,妇人笑意柔和,“你近日来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出了殿门,何皎皎以手帕拭泪,到进她的寝阁,抱起白猫逗弄。
少女转瞬收泪,语气轻哄地问猫道:“咪咪,你想绒绒了吗?”
何皎皎把自己逗笑了,白猫天天挨绒绒打,怎么会想它呢。
她方才并不想哭,也不至于哭,不过思忖苏皇后应该很乐意见她为凌昭哭,伤不伤心的,何皎皎起码得抹一会儿眼泪。
何皎皎看明白了,可猜不透。
苏皇后明面上两头相劝,但她一边在逼苏长宁反,一边也在逼太子出手。
苏月霜知道要立皇太孙,自己落了胎,为了她的表哥,她没有透露半个字出去,咬死了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