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音被锁九成神力完全看不出他的来历,只根据破开法器时巨大的能量波动判断他是个术法还不错的神族,认他当哥哥后,又叮嘱他下界行走要掩盖身份,于是北渚顺从的掩盖了气息。
说起来由神入魔的青雅神女亦是十分倒霉,碰见他们两个披着普通皮却委实是不普通的神族。
若是一开始就知晓这二人身份,她不一定敢动手,毕竟,打得过小的躲不过老的——这背后的神族一个是血凤一族朱雀氏的帝君,一个是司北方高阳氏的玄帝:惹不起啊!
而金甲神能一下子认出二神,倒也不是他慧眼如炬,纯粹是歪打正着——一个化作血凤原形,一个重伤神力外溢。
金甲神十分疑惑这位高阳氏神君的反应。
他看起来不大对劲,一言不发的诡异的沉默,完全不是传闻中重礼清贵的模样。
再仔细看,目露惊讶。
年轻的神君抬起右手按住了太阳穴,看不清他的眉目神情,但清晰可见匀称白皙的手背上有根根青筋暴起。
金甲神犯起来嘀咕。
不至于吧,他不就夸了一句芝兰玉树,芳华卓然……
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难不成,这位血统高贵的神君竟然是一个听不得好话的性子?这可和传闻中的太不一样了!
“太不一样了……”
怀揣着这样想法的神显然不止他一个,一会子的功夫,不仅神卫们,就连老水神都下意识朝北渚投过去几个古怪的眼神。
忙于梳理记忆的年轻神君对周遭的这一切毫无感知,他脑海里干净空白的地方正一点点被画面和声音填满。这些生动逼真的画面在不断切换动荡,中心处玉雪可爱的稚童渐渐变成面容清冷眉眼淡漠的青年……这个过程,似乎很长也似乎很短。
“北渚?”
记忆和现实交织,他一时分不清是真还是假,女声锲而不舍响起,担忧。
青禾赶到水神府邸的时候,身受重伤的北渚正被一群神目光隐晦的打量着。虽两百年不见,但对于这个高阳氏的师弟她是一眼认出。
他的神智似乎陷在某种困境中对外界毫无知觉,她再一次提高了声音唤他。
老水神认出来青禾,过去备受折磨的那些日夜里,只有这个神女和他一起被囚禁,和自己被鞭笞抽打不同,大多数的时候这个青丘的神女都在昏迷。
从偶尔清醒的只言片语中,他得知,她是那个残害自己爱子的堕魔的妹妹,刚开始他有过迁怒怨恨,但随着时间过去,他到底清醒明白过来——青禾神女,不过和自己一样又是一个可怜神罢了。
老水神失去了爱子,青禾则失去了姐姐,被害者和加害者的亲族在某种程度上是一样的凄凉可悲。
这一次,北渚终于抬眸看她。
“你,”他的记忆依旧有些混乱,但青禾的面容甫一入眸,他就认出来,踯躅道:“青……青禾师姐?”
青禾胸口骤然一痛。
相识已久,她何尝见这个师弟露出过这般迷茫困惑的目光。高阳氏的神君北渚,众神女心中皎皎明月一般的存在,秉持礼仪之道,永远淡而温雅的神君……
而这一切,都是二姐造成的。
如果她能早一点发现她的不对劲,如果她能早一点阻止她离开青丘……
没有如果。
一开始就错了。
浓重的愧疚,自责涌来,青禾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来你就是北渚神君。”一旁观望的桑邑插话进来,潋滟至极的桃花眼看向北渚。
尽管受伤狼狈,但一身的气度望之难忘,不愧是高阳氏的后人。
“灼灼璞玉,芳华尽显。”他摇着扇子,赞赏道:“难怪三界九荒中如此多的神女妖女魂牵梦萦,念念不忘。”
这话一说,北渚还没反应,金甲神先看桑邑一眼。
桑邑被他看的有些莫名其妙。
“我脸上有东西?”他侧着身子挑眉看金甲神,金甲神垂眸道没有,他又追问:“那何故看我?”
金甲神自然不会说这位高阳氏的神君夸不得,桑邑也没打算待他回答,骨扇啪一声合上,颇是大度扬起笑,拉长声音哦了一声,撩自己头发道:“不用解释,我自幼便知知自己风姿出尘。”拍着金甲神肩膀:“下次大大方方看,莫要绞尽脑汁扯些不着边际借口,也莫要再这般鬼祟行事。”
临了还补充一句:“不好,不好。”
金甲神脸皮一抽:你说啥?
北渚淡漠看着。
桑邑这么一插科打诨,青禾那些凄凄哀哀的情绪被搅乱,见北渚看向桑邑,于是主动上前为二人做介绍。
“北渚,这位是海神一脉玄冥氏的桑邑神君。”她说道,又看向桑邑:“这是我同门的师弟北渚,穷桑城高阳氏的神君。”
北渚自然知道桑邑。
桑邑更是晓得北渚。
两位神君气见礼。
这场景委实好看,一个如同山间水墨画淡雅清冷,一个恍若人间富贵花耀眼夺目。
金甲神并一溜儿的神卫看的呆住:
不愧是佳名在外的北渚神君!
不愧是花名在外的桑邑神君!
“师姐你何以会在此地?”北渚问。
青禾叹气,道:“此事,说来话长……”
*
灯如豆,光满屋。
悬空的手掌两两相抵,一团团月华般的雾状灵力粘稠如实质,像一座光桥源源不断从凰帝的掌心流向栖音。
冰凉的身子慢慢有了暖气,从白嫩的指尖蔓延到胸口到脖颈到脚踝……如正午的阳光当头照下,把自内而外的阴霾驱散,疼痛疲惫骤消。
栖音外伤不重,除了被鱼刺戳出来的就是自己一口口咬出来的,元气大伤是因她借助血凤精血强行动用本源之力造成,为了使她尽快恢复,凰帝将自己的修为蕴出炼化再输送给她。
说起来简单,却是最耗费修为的法子。
但效果亦是显而易见。
豆大汗珠滚滚而下,凰帝呼出一口气,满意收回手,脸色变得孱白。
“如何?”他关切问栖音:“可还有何处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