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尚书如丧考妣,他一个人呆坐在地上,望着仿佛经历过一场洗劫的屋子,悲切至极又怒火中烧,想起明日的早朝心生绝望,情绪大起大落,不知怎地浑身抽搐起来。
有小厮发现了叶尚书的不对劲,当即大叫起来。
叶夫人也被叶尚书吓了一跳,连忙派人前去情大夫,大夫来一看,说叶尚书这是中风了。
这一整晚,整个叶府都是鸡飞狗跳。
叶建南在外边也没闲着,他连夜报官说府上失窃,这并非杀人放火的命案,京兆伊大晚上也不可能从家中跑来给他彻查。
叶建南只得自己带着下人到处找周姨娘,但没有官府的搜查令,一些酒楼客栈他都是无权彻查的。
好在他的一帮狐朋狗友中,有个是九门提督的长子,当即派给他一队巡城的兵马。
叶建南一家客栈一家客栈找过去,天快亮的时候总算是叫他找到了周姨娘母女。
周姨娘母女被绑了送去官府,叶建南则从他们身上找到了那些被搜刮走的银票地契。
一些小铺子已经被她们卖了换成银票,好在叶建南要找的那几家铺子庄子地段好,银子要价也高,一时半会儿还没卖出去。
他快马加鞭赶在户部尚书上朝前截住了何尚书的轿子。
“何大人,半道上拦您,实属冒犯,家父常和我说起您,惭愧一直没能登门拜访。”不管求人办事有多急,客套话总得说几句。
何尚书在朝为官三十余载,跟叶尚书谈不上什么交情,但也没落下什么龃龉。这点场面话他又何尝听不出来,只道:“贤侄拦轿,所谓何事。”
叶建南心道这何尚书也是个爽快人,便把那几处铺子庄子的地契递了过去:“家父行了些糊涂事,心中有愧,愿把这些上充国库。”
何尚书没看叶建南递过去的是些什么,直接收进了袖子里,道:“明白了,我自会尽力而为。”
有了这句话,叶建南心中的石头也落地。他拱手答谢:“何尚书这份恩情,叶某人记下了,改日家父必定亲自上您府上拜访。”
何尚书只道:“再说,再说。贤侄,我赶着早朝,便不与你多言了。”
叶建南退到一旁,作揖送何尚书的轿子离去。
跟在何尚书轿旁的随从不免咕隆:“大人,您何苦趟叶家这淌浑水呢?”
轿中何尚书看着那几处地契意味不明笑笑:“你以为,上边的人不松刀口,叶亭修这铁板上定钉的罪能逃得掉。”
他给的不是叶家人面子,而是金銮殿上那位的面子。
随从显然想不通这一点,神色有些发懵,但何尚书也没再解释的意思。
今日金銮殿上的确是上演了一处好戏。
安王一党被定罪,诛连九族,秋后问斩。
杨相一党也参与谋逆,罪同安王。
这时候自然有人拿叶建松说事,但叶建松已死,据说叶尚书今日朝会没来,只上了一封告老还乡的的奏折。奏折上写得是声泪俱下,痛斥自己没有管教好庶子,叫他犯下了弥天大祸,罪不可恕,唯有辞官才无愧君王这么多年的重用。
萧珏没有直接表态,而是直接问朝臣们对此事有和看法。
一心想扳倒叶家自己上位的朝臣肯定是巴不得叶尚书辞官回乡,言辞格外刻薄激烈。
另一些跟叶尚书没甚接触,但是知晓叶尚书为扳倒杨相收集证据以身犯险,又险些在洪水中遭遇不测,最后还大公无私发放粮食救济江南灾民的朝臣,不免为叶家鸣不平。觉得叶家居功甚伟,不该因为一个庶子犯了错,就连累全族。
一时间朝臣又分为两党,吵得不可开交。最终还是李太傅出面求情,叶尚书才得以保住官职,不过得赋闲半年以示惩戒。
谋逆一事揭过,又有朝臣拿叶尚书受贿说事。那日贿赂叶尚书的几个大人,许是觉得与其到时候看皇后脸色,不如扳倒皇后娘家。因此在朝堂上格外卖力的指证,把自己腆着脸行贿说成了叶尚书仗着官职勒索。
萧珏等他们跳梁小丑一般表演完,才问了一句何尚书是否属实。
何尚书拱手答道:“那几处地契,叶尚书拿到后直接上充了国库。”
一时间朝野鸦雀无声。
朝臣中心思清明些的,已经弄明白了帝王今日之举,是在看清现今朝臣们的站位。杨相才倒,帝王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允许另一个家族如日中天。
谁这么迫切的想打压叶家,那么谁就是蠢蠢欲动的那个了。
那些人想明白这点也为时已晚,帝王早已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被盯上的家族,唯有夹着尾巴做人。
不过叶家这惩罚,说重不重,但说轻也不轻。
半年之后,春闱也放榜了,届时还不知朝廷官员们会有怎样的变动。
别说旁人不知叶家半年后是会继续青云直上还是消沉败落,便是叶家人自己也不知。
叶建南把这些平静告诉叶尚书的时候,中风后话都说不出的叶尚书只能发出些咿咿呀呀的声音,而且口水总是不受控制的流出来。
下人直接给他脖子上系了个小孩子兜口水用的口水罩。
叶建南看着叶尚书这幅模样,神色淡淡的:“您又要骂人了吧?不过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陛下这一手,让族人上上下下,都清楚的认识到,他们之前风光,到底是托了谁的福。”
他舀了一勺药往叶尚书嘴边送去,叶尚书只喝下一点,大半都流出来了。
叶建南用帕子帮他擦了擦,叶尚书艰难出声:“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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